“你为了她,可以豁出全部身家去赎,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苦苦相逼’啊,我哪里逼迫过你,这本该就是我的东西!”绾春失望透顶地看向他,“聂士源,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聂士源摇头:“绾春,是你变了。”“是,是我之前眼睛瞎了,今日一见,才知晓自己确实得了眼疾。”绾春指着他,气得眼含泪光,“就当我错信了人,好,我走,钱你不必还了!我回去便将事情都告知父亲,让他也看看你是什么德性!”“你父亲——”聂士源欲言又止。绾春心一沉,遂问:“我父亲如何?”聂士源:“也不在了。”绾春身形一晃,捂着心口发着抖,聂士源连忙上前扶她。“滚开!”绾春用力推开他。“绾春,你冷静些。”脚下有些滑,聂士源身形有些稳不住,但还是继续上前想要握住她。“我不要听你说了!你走开!”绾春崩溃至极的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把他一推。雨天路滑,聂士源没有借力的地方,这一推,还真朝后摔了去……只听一声硬实的撞击声过后,紧接着又是沉重的落地声。聂士源后脑磕到院落石桌的桌角,就这样睁着眼眸摔落在了地上。没有半分挣扎,就悄无声息地软了手脚。泥水四溅,大雨滂沱,尖利的石桌方角上面,显出了清晰可见的血迹。绾春惊慌失色地捂着嘴巴,脑中霎时成了一片白,腿脚也像是灌了泥,根本没办法行动。视野茫茫,大雨连接天地,她站在雨幕中,直到大雨冲刷掉所有的血迹,躺着的那人还丝毫没有动静。死了——他死了。绾春突然很想放声大哭,但她却哭不出声了。他是清贫小官,小小的院落里没有旁人,没人知晓他的离去,也无人知道是她亲手杀了他。“聂郎。”绾春颤巍巍地蹲下,合上了他眼眸。紧接着,她转身欲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跑进屋中翻找这些年来往的信件,可是她真的太慌了,什么都找不到,走投无路时,只能拿找到的烛火和烈酒点着了屋内的东西。外面是大雨,这火势不可能有多大,但足够烧毁某些证据。绾春知道自己可能逃不掉了,但她不想拖累皇后娘娘,万般情急之下,她甚至还想起了院内落下的启喜丸,于是又在点火后冲了出去……“大人,你怎么来了?”一出门,绾春突然瞧见院中站了一熟悉身影。对方拾起地上的启喜丸和盒子,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娘娘不放心你,所以岳嬷嬷传信让我跟来瞧瞧。”“我杀人了。”绾春突然像是找到了倚靠,当着她的面开始恸哭,“怎么办,怎么办啊。”“不是什么大事。”那人风轻云淡地笑了一声,随即又浅咳几下,“这里交给我就好,你不会惹火上身的。”绾春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当即也不慌了,她万分感激地念着皇后娘娘,随即便在自己人的护送下离开了。那人细心,见她要走,又补了一句:“记得带上自己的伞。”雨愈发大了。但也能悄无声息地掩盖很多声响和视线。瑞京城中,很多条路已经没办法落脚了,雨水过深,哪怕撑着伞也无济于事。正要忙着解决事情的恒亲王就这样被雨困住了。“来人,派些人去守着聂士源,他可别突然死了,他死了就不太好交代了。”恒亲王也是从那枇杷上面突然想到了这一点,他办事情喜欢趁早,刚一想起这件事,就连忙要去办,唯恐再次忘了。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心里急,特意又挑了个近路走,却还是被大雨半途截住了。面前那条湍急的颇路根本没办法走,只能叫了身旁几个身手好的奴才先去捎句话。也就在这时候,他正要打道回府,突然隐约瞧见一人撑着伞飞檐走壁而来,这么大的雨,对方另辟蹊径,没有半点儿要踩水的意思,还能顾着用那把伞遮雨。转瞬间,那人走近了,伞一偏,露出江闻夕的半张脸来。白景辰:“……”江闻夕好似呛到了似的,他咳嗽几声,问道:“王爷怎被困在此地了?”近日江闻夕还算有眼色,也没有了要继续纠缠表妹的意思,白景辰不是个心胸狭隘之人,也没把前世的因果强行再安在这辈子的江闻夕身上,所以他脸色还算不差:“大雨截停,只能等待雨小些了。”江闻夕“哦”了一声,转身又要走了。白景辰叫住他:“这样的雨天,你去做什么了。”江闻夕闻言立即把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买这个。”白景辰瞧了一眼,大为震惊——对方千里迢迢去买了一份炸酥点,看样子,还是上次在郡主府没有吃到的那家炸酥点。当时步安良捏了两个炸酥点,想来也根本没有分给江闻夕。白景辰摆摆手,有点没眼看。江闻夕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又转了转手里的伞,险些没转恒亲王一身的雨点子。白景辰退了半步,又见鬼似的注意到了对方伞柄上还挂了什么东西:“这又是什么?”“荷香冰汤圆。”江闻夕顺手取了下来给他看。白景辰无法评说,这么冷的天,这人居然冒雨去买了这么冰的东西。“天冷,吃冷食,别有一番滋味呢。”江闻夕得意地把那吃食又挂回了伞柄上,他耐心地牢牢打了个花绳结,几次调整到让自己满意,才想着告退,“那王爷便在此地等着雨停吧,下官可要先走了。”白景辰:“……”作者有话说:有人冒雨杀人灭迹,有人冒雨工作,有人冒雨奖励自己()是非◎这世间本就没什么公平道义可言◎“王爷,聂士源死了。”白景辰等雨停的时候,却突然听了这么一句回禀。之前在府中时他便隐约觉着心头不安,所以才着急冒雨去看一眼,谁想这么一会儿功夫,这聂士源就死了。他纳闷道:“怎么死的?被人杀了吗?”“听大理寺的人说,那聂士源或许是饮酒醉了,不小心自己弄倒了烛台,把屋子烧了。”手下人如实禀报道,“不过奴方才离开时,又听到大理寺的人在院落里找到了太子的信物。”“什么?”白景辰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太子派去的人就这么不小心吗?”这种事情也太像栽赃陷害了,得亏没来得及赶过去,先叫人请了大理寺的人来接手,不然就算在当场找到了太子信物,但单凭瑞京尹府的一家之言,也没办法让实情变得可信起来。人没来得及保住,白景辰也不便继续赶过去了:“也只能打道回府了。”手下人问:“王爷,那聂士源死的这段时间您也出来了一趟,会不会叫人怀疑啊?”白景辰漫不经心地瞧了他一眼,笑道:“就算这段时间本王不在府中,也没工夫去指使杀人啊,有江闻夕这个人证在,有什么值得发愁的呢?”手下人谨慎道:“那王爷,我们现在要……”“听江闻夕说,雨天吃荷香冰汤圆别有一番滋味。”白景辰心情颇好地捏了捏腕间的珠串,朝霄琼街的方向一抬手,“走,随本王去看看。”“咳咳——”江府,江闻夕突然莫名其妙地咳了几声,他放下银匙,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了。“大人。”疤二见他咳嗽,立刻殷勤地上前帮他轻轻掴了掴后背,“方才雨大,您应该是着了凉咳嗽,这碗冰点就先别吃了。”“无碍,死不了。”江闻夕顺了顺气,薄薄的凤眼里露出些笑意,“你倒是挺会孝顺人的。”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人,疤二被他一夸,马上有些不好意思了:“大人是我的恩人,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