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1)不过刚刚过完暑假,什么都来不及干,寒假已经来了。艰难地应付完考试,每个人都把脸上的悲悯表情换成愉快的笑容。离校的那天,苏措去西大找苏智一起回家。刚到楼下,首先见到的却是应晨独自坐在堆满积雪的花坛边上发呆。她眼眶发红,一看就是刚刚哭过。昨日下了一场大雪,今天小了很多,但细细簌簌的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雪铺在地上,厚一寸有余。她穿着蓝色羽绒服,四周是彻底的雪白,颜色对比非常强烈,仿佛从雪地上面浮起的寒气都是蓝色的。前一段时间应晨和苏智闹翻了,矛盾闹得尽人皆知,分手的消息传得风风雨雨,连她都知道了。苏措面孔一沉,难道两人刚刚又吵架了吗?她走过去,拉应晨起来,轻轻问:&ldo;师姐,怎么不上去找苏智?&rdo;应晨看到苏措,眼眶乍红,心中的悲伤再也掩不住,哽咽着说:&ldo;我外婆去世了,今天一早,就在我面前闭上了眼睛。我是外婆一手带大的‐‐&rdo;苏措紧紧拥着她,一言不发。应晨身子瑟瑟发抖,泣不成声,每句话在哭声下断裂成一个个词语,句不成句。苏措抓着她的胳膊,不让她滑落到地面上。大雪压枝,时不时雪花掉到两人身上,然后又顺着衣服滚到地上。苏措清楚地知道,最有效安慰别人的方法,不是沉默,而是倾诉,是把自己曾经经受过的一样或者更大的痛苦告诉对方。怔怔望着头顶的树良久,她轻轻说:&ldo;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抱着我说,不要哭,不要难过。我们的存在不是抛弃我们的生命,而是征服生命。&rdo;应晨拭去脸上的泪水,默默看着面色苍白却依然微笑的苏措,说:&ldo;我明白了。谢谢你,阿措。&rdo;苏措微微一笑,放开她。这时苏智拖着行李从楼里下来,看到应晨,一脸的吃惊。上次说要分手之后两人许久没有见面,现在看到她满脸泪痕,是他从来没见识过的无依无靠,不由得呆住,既是惭愧又是心疼。&ldo;票给我。&rdo;苏措摊手,&ldo;两张。&rdo;&ldo;干什么?&rdo;苏智疑惑地拿出火车票。&ldo;一张我坐车回去,一张我去退票。你可以晚一些坐飞机回来,就算今年不回来也没关系。家里那边我会说的。&rdo;走出老远之后,苏措沿着自己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看回去,两人依然站在雪地里。苏智紧紧拥抱着应晨,应晨趴在他的肩头,不知道还在不在哭,他们拥得那么紧,仿佛永远也不会分开。有路人也顶着风雪路过,感慨着边走边回头,只从那两道身影上就可以看出两人多么相爱。那个寒假苏智果然没有回家,应晨外婆的丧事结束之后,他就在她家过年,顺利得到了应家上下一致的喜欢,然后他就乐不思蜀。不论怎么说,苏智这个决定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苏措不得不带着平时行李的若干倍回到学校。因为她提前了四五天返校,火车中途遇到暴风雪,铁轨堵塞,愣是在路上耽搁了二十多小时;到站那天恰好是车站人流量最大一日。火车站外人群来往川流不息,出租车都等不到。冷风又大得不得了,吹得她脸都快毁容,衣服皱巴巴,头发也乱成一团。在这绝望的时刻,她看到了陈子嘉急匆匆地朝她小跑走来。风雪交加,他眉毛眼睫上也挂着细碎雪花。&ldo;已经提前出门,可是前几天刚下了雪,路上堵车太严重,&rdo;他接过苏措的行李,解释说,&ldo;不然可以早到,你也不用等这么久。&rdo;两人往停车场走,一时间没有人开口。陈子嘉帮她把行李放进后排,说:&ldo;今天不是我开车,你大可以放心。&rdo;&ldo;师兄,真的太麻烦你了。我不知道苏智的手机在你那里。&rdo;车厢里温暖至极,刚给冷风吹晕了头,加上又累,苏措警惕性陡然低下,她扭头看窗外,轻声说。&ldo;你可不可以不要跟我这样客气?&rdo;陈子嘉重重呼出一口气,竭力压制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和无奈,&ldo;苏措,为你做任何事情,我都那么乐意。我想方设法地要为你做任何事,唯一希望的是,你不要拒我千里。&rdo;苏措低着头,看着车里红色的地毯。刚刚那句话仿佛带了余音,盘亘在她耳边,始终挥之不去。她疲惫地把头埋在膝盖里,一部分头发从羽绒服的帽子里跳出来,柔软地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