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奴婢禀说五姑娘不在,夫人便着急忙慌地派人到处去找,后来知道五姑娘您是为了给世子爷的文房四宝挑绣线,亲自去正阳大街上的绣坊寻了……”
“嗬,五姑娘当时您是不在,没看到,夫人那时候的脸色啊,刷地一下就黑到了底儿。”乍雨捂住嘴,噗嗤噗嗤地笑个不停,一边笑还一边得意地用胳膊肘拱了拱钟意,眉飞色舞道,“库房管账的那几个老东西这回被一口气撸了个底儿掉,呸!看人下菜碟的狗东西!该!”
“奴婢看啊,要不是碍着有乔杭姑娘这个客人在,夫人能当场发作了那几个惯常会作威作福的老货好几个板子去呢!”
乍雨长了一张秀色秾艳的脸,先前与还晴一起被林氏赐到钟意身边时,二人一秾艳一清丽,倒也算是姝色各异、相得益彰。
不过一段日子相处下来,钟意便十分无奈地发觉:这两人之所以会被从林氏的真趣堂里分派到自己身边,或许不仅仅只是因为二人容色过人的缘故。
乍雨、还晴两个,一个性子太闹腾,整日吵吵的人脑壳疼,一个脾气太木讷,三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个闷屁来。
尤其是乍雨,她不说话时还好,单看着那张秀色秾艳的脸,倒也不失为一道美人美景,可但凡一张嘴就不行了,十回里有九回都能让钟意恨不得立时拿针缝了她的嘴巴去。
就比方说现在,迎面浩浩荡荡的一群仆妇都要与她们主仆二人撞个正着了,乍雨还毫无所觉,仍拽着钟意嘀嘀咕咕地说着今日这事儿她看着是有多么多么地解气。
这时候她倒是又不着急催钟意赶紧走了,浑似先前那个莽莽撞撞地跑过来拽上人二话不说走的不是她一般。
——乍雨姑娘这想着一出是一出的本事,也真是绝了。
钟意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拍打了一下,示意她先别说话,抬头看有人过来了。
“奴婢乔杭,见过钟姑娘,给钟姑娘请安。”一个钟意遥遥望着便觉眼熟的粉衫女子领着燕平王府几个仆妇一起,从不远处袅袅向钟意面前走来,福身行礼,客气寒暄道,“奴婢冒昧前来,未曾提前知会贵府,若有冒犯不便之处,还望钟姑娘海涵。”
“乔杭姑娘这说的是哪里话……”对方一抬头,二人一对视,钟意便认出来了:这位乍雨口中念叨了许久的“乔杭姑娘”,正是那天在林府时,到听粹院里领着钟意去见燕平王世子的那俊俏丫鬟。
再看此人衣着谈吐皆是不俗,料想应是燕平王世子身边得脸的一等大丫鬟,钟意当即笑吟吟地领着人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口中歉疚道,“不知姑娘要来,先前出了一趟门,赖得姑娘好等。”
“钟姑娘这话说的,可是太过折煞奴婢了,”乔杭也不是那木讷不通人情的,看钟意说话间有主动与她亲近的意思,也亲亲热热地与钟意顽笑道,“这钟姑娘是主,奴婢是仆,自来只有下人等主子的道理、哪里有主子给奴婢赔不是的说法?”
“钟姑娘再说这等话,奴婢待会儿回了王府,可就只有去世子面前自请受罚这一条路了。”
二人一边走一边有说有笑地契阔寒暄着,三言两语间便已经走到了钟意的小院子外,一进门,钟意就先被里面堪称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狠狠地震了一震,错愕难忍间,乔杭已先向她再福身行了一礼,面色歉疚、言辞诚恳道:“先前在花厅久坐无趣,想着既然是要等钟姑娘回来,便干脆请示贵府的侯夫人,先到了钟姑娘院子里等着。”
“又见这地方很多王妃娘娘送来的赏赐都正好用得着,奴婢便斗胆做主,给钟姑娘添了几方摆件,改了几处摆设……钟姑娘若是不喜,奴婢这便叫人去重新拆了换回来。”
钟意心里梗了梗,什么话都让对方说完了,她若是真提出要换回来,反倒是显得她脾气大不好相处了。
钟意心中其实很是不悦,但见乔杭神情间似乎也有惴惴不安之色,估摸着对方也不过是个听命行事的,倒也不好直接说什么,只能勉强笑道:“既然是王妃娘娘的赏赐,必然个个都是极好的。”
“我惯常不大会摆弄屋子里的这些东西,只是躲懒照着林姐姐的那一套学过来罢了,乔杭姑娘改便改了。只是林姐姐对她屋子里的东西素来上心,一笔一墨都是细细琢磨过的,乔杭姑娘日后若是到了林姐姐的院子里,怕是最好不要直接上手动里面的东西。”
乔杭眼底的颜色深了深,都是千年的狐狸,也不用给彼此唱什么聊斋。她自然听得出钟意字字句句,话里话外,都是在拿林府那位敲打她。
——倘若今日站在这里的换成了林照,再给乔杭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乱动人院子里的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