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春假,城里外地的都回老家过年了,整座城市似乎是空了一半。道路两旁是叶子掉光了的梧桐,枝丫光秃秃的肆意伸展,路灯藏在树与树之间,灯光像是被打碎了的银河,斑驳掉在车窗玻璃上。
陆春宴的车在空旷的路上缓缓行驶,他开得很慢,心里很静。
秋瑶是被陆春宴从车子里抱出来的,陆春宴叫了他好几声,见他一动不动,没办法一路横抱着他,回到了家里。秋瑶虽然看着很瘦,但到底也是个男生,个子也不算很矮。
从车库出来到电梯,陆春宴就一直这么托着他,到了家门口,他把秋瑶小心翼翼放下来,小朋友站不稳,一踩到底就差点摔。陆春宴立刻揽住他,而后腾出一只手把门打开,半搂着他磕磕绊绊走进屋内。
陆春宴拖着秋瑶把人放到了沙发上,这小孩刚才一动不动,像是睡死过去,这会儿一碰到沙发,整个人就跟活过来了似的,伸出手在沙发上摸索着抱枕,搂到一个就藏在怀里紧紧抱住,而后翻了个身,半趴着,一条腿挂在沙发外。
陆春宴揉着发酸的手腕,站在沙发边,低头看着秋瑶这不雅的姿势片刻,缓缓叹了口气,弯腰伸手捏住秋瑶的脚踝。白净纤细的脚踝一只手就能圈住,他握在手里,大拇指按在微凉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把秋瑶的腿放回沙发上,又怕他趴着睡会累,就揽着他的肩膀,给他翻了个身,让他平躺着。小朋友怀里的抱枕还不撒手,压在肚子上,像是在堆积木。陆春宴好笑地看着他这样子,伸手在秋瑶的额心轻点了一下。
这几天,秋瑶还是和陆春宴睡在一起。他房间里的家具已经都定制好了,不过因为还有些味道,就都放在了店里,等到味道散了,会有人送过来。
陆春宴先去洗澡,从浴室出来后,便看到刚才还在沙发上的秋瑶已经睡在了自己的床上。陆春宴蹙眉费解地估摸着他是怎么过来的,蹲在床边,轻轻捋了一下秋瑶的脑袋,低声问:“瑶瑶,醒了吗?”
秋瑶的睫毛动了动,眼皮紧紧合拢。陆春宴笑了,他说:“醒着就别装睡了,你都从沙发跑到这边来了。”
秋瑶拉开陆春宴揉着自己头发的手,不情不愿睁开眼,抱着被子滚到了床的另外一边,把自己弄成了个蚕茧,闷闷道:“还想和你玩呢。”
“这有什么好玩的。”陆春宴床的另外一边,想要和他说话。结果就见秋瑶又往另一边滚去,陆春宴哼笑,顺着他的性子绕了过去。来来回回了好几次,陆春宴不觉得累,倒是秋瑶把自己给滚晕了。
房间里暖气开的足,他在被子里滚来滚去,身上都出汗了。他从被子里挣扎着出来,盘着腿气喘吁吁坐在床上,额面上沁出汗,几缕头发黏在上头。
陆春宴抽了几张纸巾,坐在床边,抬起他的下巴,给他擦汗。一滴汗从他额头淌下来,掉在了眼皮上。陆春宴让他闭上眼,他就乖乖闭上了眼。
薄薄的眼皮上,仔细看能看到很细很细的血管,柔软的纸巾轻轻蹭过纤薄的眼皮,擦过睫毛,秋瑶小声说痒。他们离得太近了,秋瑶一说话,热气就洒在了陆春宴的手腕上,热烘烘的。
陆春宴收回了手,秋瑶还不敢睁眼,声音软软的,他问:“好了吗?”
陆春宴说:“好了。”
秋瑶睁开眼,漂亮的眼睛里都是陆春宴,他笑着问:“你有什么好玩的吗?”
陆春宴的脸上是一闪而过的恍惚,他错开眼,轻咳了一声,而后道:“后天出海去玩怎么样?”
“出海?”
“你晕船吗?”
“晕船?”
陆春宴见他就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无奈道:“我也不问你了,反正一块去吧,船上会很好玩,留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秋瑶听得迷糊,一直到之后陆春宴开车载着他去港口,他才反应过来,兴奋道:“我们是去海边吗?”
陆春宴忍俊不禁,闷笑道:“你才反应过来吗?”
秋瑶傻笑,趴在窗玻璃上,看着公路下面的大海。沿海公路的尽头是一个私人港口,云压得很低,风似乎是很大,离港口越近,便似乎能听见海浪拍岸的声音。
这港口是许微寒的产业,他爸留给他这些,是想让他做贸易运输,他却不务正业,买了搜大游轮,都用来玩了。
陆春宴的车停在了离港口一段距离的停车坪上,从车上下来后,从后备箱把行李拿出来。因为是出来玩,他穿得很休闲,灰色的毛衣外套和黑色长裤,包斜挎在背后,左手牵着秋瑶,右手推着行李箱。秋瑶则是粉红色套头卫衣,浅色的牛仔裤,绿色的背包上挂着一个小熊玩偶,都是他自己选的。
许微寒他们先到了,一行人坐在游轮顶层餐厅里聊着天。大家正说着晚上怎么玩时,便听一声鸣笛,许微寒一愣,站了起来,拉住服务员问:“开船了?我朋友他……”
他的声音一顿,目光落在门口,呆了几秒,随即发出一声爆笑,指着陆春宴说:“大哥,你们是小学生出来郊游吗?”
软软的毛衣,粉色的唯一,小熊挂件,梳顺下来的头发……没戴眼镜的陆春宴像是年轻了十岁,而他身边的小朋友看着就跟没成年似的。
陆春宴没理会他的嘲笑,“都出来玩了,不想太拘束,我房间在哪,我去把行李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