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房间少住不下,李达康本来说那就再换一套,还是杏枝了解行情,现在都是押一付三,这要是违约,一月的房租连同违约金上万块就没了;再说,也就是暂住,几个月的事,没那么矫情。她本来说睡沙发也挺好,佳佳不让,太软了,容易造成腰肌和骨质劳损,甚至影响颈椎;再说太窄,翻身都不容易;又不常清洗,细菌太多。
好歹知道房子小,当时业主封了阳台,就在客厅里安了个单人床,拉了个帘子,也能住下。
杏枝的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她自己在哪里上班都无所谓,虽然放心不下她表哥,但也知道嫂子侄女才是她哥心上惦念的,何况母女俩在这里人地两生,找专业的家政公司不是不行,但是终究不放心;李达康一个人在京州,也没什么事,吃饭有食堂,衣服有专业的家政,不需要特别照顾。
除了每晚和李达康打个电话,就是每天给佳佳送饭。医院当然有食堂,但是欧阳总觉得外头不如家里做的营养干净。以前觉得李达康忙起来不顾家庭,忍不住腹谤甚至争吵;然而看到女儿一场手术下来,不止累得腰酸背痛,有时甚至直接倚在墙上就能睡着,就只剩下心疼了。――这并不是偶然状况,而是常态。佳佳所在的医院是全国顶尖的医院,科室也是顶尖的科室,慕名而来的海内外患者络绎不绝,有时甚至一天安排两三场手术,连口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除了送饭,开车接女儿下班,让她能够多休息一刻,就是欧阳菁能做的全部了。她曾经不无自责的说,如果当初不是她收了那笔钱,佳佳不用回国,这样或许会轻松很多――美国医生和律师的社会地位最高,收入最丰厚,大家都知道。
佳佳反而宽慰她,回国是她自己的选择,跟母亲入狱没有太大关系。美国虽好,到底不是父母家国,人离乡贱,何必要做个无根的浮萍呢?国内的形势发展下去,未尝不能后来居上;再说,她是医生,治病救人是自己的本分,在国内半个月比在国外一年做的都多,这对她来说,是压力,更是动力,说不定几年十几年后,她就成这个领域的领军人物了。
欧阳菁只能送给女儿一个含泪的拥抱。
三月里,房子装修好了,欧阳菁也没打算出去找工作。虽然还欠着些外债,但是父女俩都是高收入,再过两年她也要领退休金,经济上没什么压力。
她现在最重要的反而是操心女儿的婚事,金融理财什么的都可以放放,李达康对此很是忌讳。当时□□调查的时候就怀疑是否有内幕交易,好歹欧阳只是在地方银行,没那么大能量;她和核心圈子没什么交集,扯不上边,理财赚钱还真是凭本事说话。
李佳佳没有再说什么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之类的话,只是说忙,再看吧。
欧阳菁知道省设计院的小余在追她,见过几面。觉得小伙子不错,家世、工作、相貌都好,李佳佳打断了她的话,日久见人心。
欧阳菁没有再说话。她知道,有些阴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驱散的。
只是作为母亲,她还是不可避免的焦躁。
可是她不好意思跟李达康说。李达康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十天半月能在这里露一面,就要费老大功夫,她实在不忍心再让他为这些事情操心。
可是除了催促女儿,她没有别的办法。
李佳佳发现了母亲的情绪,孝敬了她一条特别能折腾的哈士奇,取名叫叮当。在宠物店把它买回来的时候,小家伙脖子上系着个铃铛,一动就是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是个可爱的小家伙,欧阳菁女士马上爱心泛滥,甘当铲屎官;这也是个能折腾的小家伙,每天能把家里弄成一团乱。
杏枝倒是不好意思表露出来,欧阳菁有点过意不去,她牵着叮当到楼下散步,很快就认识了一群狗友。
这个小区规模很大,住户很多,其中有不少老年人。和欧阳菁一样,他们退休在家,没有多少事做,遛狗看花,就成了每天的主要活动。
小区已经建成两三年,业主陆陆续续入住,因此这个团体人数相对固定;欧阳菁作为新加入的成员,不可避免的接受了各种盘问。
看似不经意的询问,背后是各种利益的考量,毕竟能在这里买房子的人,非富即贵。大家门当户对,谈婚论嫁也就少了很多顾虑,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孩子。
欧阳菁不知道这个潜规则。以前经常跑去帝豪园,也有很多这样遛狗的老人,但那时候她的身边陪着王大路,自己忙早出晚归的,到没有谁过来滋扰。
但是怎么说呢?她现在和李达康破镜重圆是不错,但毕竟没有领证,说“我老公”,底气不足;何况,她的事当年闹得轰轰烈烈,手指头一点就能跳出无数网页,虽然大多已经被删掉,但总能留下蛛丝马迹。因此,她不愿意告诉别人她是谁,那就等于告诉别人,那个经常夜半来、天明去的男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