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承帝心中激动不已,真是恨不得立刻就钦点谢恒为新科状元。伺候了惠承帝几十年的福公公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位皇帝陛下,一眼就看出了陛下的想法,未免陛下当众做出不合礼法之事,福公公轻唤了一声:“陛下。”惠承帝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失态了。收拾好表情回到龙椅上,惠承帝的脸上还是忍不住挂着兴奋的笑。底下考生们不少人将惠承帝的表情收在眼底,心中都有些不妙之感,还有明晃晃的嫉妒。看来这人的文章是真入了陛下的眼了,且看陛下的表现还是不一般的满意。最前头的名额就那么几个,占一个少一个,别人得了名额他们就少一个名额。唯有坐在角落的一个青衣男子在看向谢恒的时候眼中没有嫉妒或者羡慕,却有一种更深的探究。殿试时间结束,交了考卷之后众考生们排队离场。今次科举彻底结束,现在就只等最终结果。一出宫,那些考生们就不再觉得拘束,一个个都放开了,成群地结伴聊着。寇越几人就走在谢恒身边嘻嘻哈哈地打趣,但没有人提起皇帝之前特意站在谢恒身边并且对他的答卷表现出十分欣赏的事。这种看似独占鳌头的局面在真正的结果未出来之前总被提起并不是好事,反而容易被人拿住话柄成为日后被攻歼的理由。再说这殿试的结果到底还没有公布,陛下也还没看到别人的考卷,若是看到后面有更好的,那这之前谢恒要真是因为陛下在殿试上的表现就骄傲自大,身边的朋友都议论不断,那等结果出来之后也只会被人笑话。并且这殿试的结果也不是皇帝一人决定。皇帝只是殿试的主考官,除了主考官之外还有四个副考官,这四位副考官的意见也非常重要。而且能被选为殿试副考官的一定都具有极为渊博的学识,不仅在朝中要任一品官职,还得在大瑾国的文坛上拥有非同一般的地位,有能品鉴天下学子的本事和声望。他们要是跟陛下的意见不统一,最后按照谁说的办还真不一定呢!要是从前的寇越等人肯定想不到这么多,但如今这些人跟谢恒一起混久了,增长的不仅仅是学识,还有一些为人处世的眼光和能力。都是出身官宦人家,也都不傻,在家中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些事也该有些天然的敏锐,再经过后天调教,还是很有可为的。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这几人一样心中有数。有些根本就不认识或者不熟的人主动上前跟谢恒打招呼,开口闭口都是恭喜。这表面上说着恭喜,但那股子言不由衷的劲儿却没怎么遮掩。说的话越好听,心里就越盼着到时候谢恒栽得越重。不过众人也都知道,就陛下当时的表情来看,即便谢恒不能上一甲,这二甲头几名也是稳稳的。寇越可不惯着这些人,他们在那假模假样地恭喜,寇越就跟阮信在边上捣乱。“哎你闻着没有?”阮信知道寇越要作妖了,但还是很配合地笑着说:“什么?”寇越:“一股子酸臭味儿啊!不是那种陈醋的酸,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好话说都阴阳怪气的酸!你说咱们这刚刚出皇宫哪来的这种味儿啊!”阮信:“恩,我也闻到了。”柳巡也笑着说:“我们闻着也就罢了,也幸好现在出了宫,不然要是熏到宫中的贵人们那可就是罪过了。”冯凯一扬眉:“谁知道这味儿能飘多远啊,咱们也就刚出皇宫,说不准这味道就能飘回宫里去,也正好让宫里的贵人派人查查这味儿是打哪来的。”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丝毫不留面子,挤兑得那些言不由衷的考生各个脸色难看地离开。寇越得意地哼了一声:“我们都在这呢还想来欺负谢四,当我们是死的啊!”谢恒心里流淌过阵阵暖流,刚想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表达一下内心的感动,就见一个青衫男子朝着自己走过来。这人便是之前殿试上那个默默观察了谢恒一会却没有半点嫉妒羡慕的人。寇越以为又来一个送人头的,正准备撸起袖子继续开战,却被谢恒伸出胳膊拦了一下。谢恒看得出这人的眼中没有恶意。“不知这位兄台有何贵干?”男子摇摇头:“没事,就是受人之托过来看看你。”谢恒:……寇越等人:……要不是男子的表情十分正经,这话听着就让人觉得极为暧昧。而男子还真就认真看了谢恒一会,便行礼告辞了。寇越:“这人谁啊?”柳巡摸着下巴:“看着是有点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阮信:“銮仪使郭怀义的孙子,郭嘉。”相看冯凯:“就是他!这銮仪使可是正二品的武将朝职,而且郭嘉的父亲也是武将,不过是在军营中。就因为郭嘉走的是文臣路子,父子俩还经常吵架。他爹跟我爹之前总是不对付,两人有事没事就切磋,我还在军中见着郭嘉两次。我记得以前那小子还总羡慕我不被我爹约束着,我却羡慕他能被他爹和祖父寄予厚望。后来见得少了,没想到他还是走了文臣科举的路子,也不知道他老子头发气掉了多少。”寇越转头看向谢恒:“你跟他认识?”谢恒摊手:“你看我们像认识的?”寇越:“是不像,可他到底受谁之托来看你?”柳巡玩味地笑着:“是不是受人之托还未可知,可能就是他自己想多看看谢兄又不好意思这才假说是受人之托!”其他人顿时也都跟着笑起来。“什么事这么高兴?还是你们几个殿试都不错啊!”一道略显轻佻的声音插了进来,众人定睛一看,那对面正朝着他们走过来且在这二月天还骚包地扇扇子的不是荣启还能有谁?除了谢恒外几人瞬间老实了,恭敬行礼。“荣大人好。”荣启笑了,“免礼免礼,咱们这还没同朝为官呢,这些虚礼就算了吧,以后朝堂之上还有的是机会。”几人被说的有点脸红,就连看起来最为稳重的阮信都不大好意思。这要搁在从前他们也会问好,却不会这样规矩的行礼,如今潜移默化之中他们自己也在渐渐发生变化,只是过程中并未有所察觉,到发现时已经脱胎换骨。谢恒:“荣大人这是要进宫?”荣启点头,“你们这都考完了不得有人去给你们看卷子?那么多卷子就指望陛下和四位副考官得看到什么时候?当然得多选几个人看。不过最后拿定主意的还是陛下和四位副考官,我们也就是帮忙看看卷子分分类再给点意见。”寇越一想到那么多考卷就是一阵头皮发麻,“荣大人真辛苦了。”荣启晃着扇子:“知道我辛苦就说说刚刚你们在说什么给我解解闷。”寇越:“也不是什么事,就是有个人莫名其面盯着谢四看了一会,还说是受人之托来看的。我们这在调侃谢四呢,这受人之托未必是真,可能是谢四魅力太大了。”“哦?”荣启颇有兴趣地看向谢恒,“谁特意来看你?”谢恒想着刚刚几人说的那个名字:“叫……郭嘉。”荣启微微挑眉:“郭怀义的孙子?”谢恒点头:“他们说是,我不认识。”荣启笑得玩味:“这可有意思啊,你不认识郭嘉,他又说是代替别人来看你!有意思!回头告诉宣景去!”谢恒失笑:“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必特意告知将军。”荣启严肃摇头:“可不能这么说!”说罢又贴近谢恒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可是他的人,别是什么人不长眼要挖他墙角!他当然得知道!”说他是将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