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疏在夕阳下宛若染了一层金辉,他笑起来的时候柔和了之前在衙堂上冷厉的颜色,随后又低声说了几句,神色重新恢复冷淡,原本因为咳嗽微蜷的背脊又在马上坐直了。
护卫皱了下眉,没有再说什么。
至此,官兵集结完毕,刺史亲自带人前往青山围剿山贼。这次参与行动的总共有官兵五百人,衙役一百人,在黄昏落幕后抵达青山东北部,一夜突袭山贼营寨,打了山贼一个措手不及。
自东北临县的山贼窝点抄起,天阑官兵这次行动竟然出奇意外的迅速,仅仅一个晚上,就查抄了东北一片的山头,端了四个寨子,抓捕山贼共计一百余人。
这一百余人被收押在牢中,仅仅和知县、主簿、县丞三人隔了一扇牢门。这些山贼中有认得这三人,纷纷大眼瞪小眼,在牢里面面相觑。
天阑县衙和山贼互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此次大家伙竟然都待一个牢里,一些一开始还云里雾里的山贼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彭有超亦是面色铁青,他被折断一只手臂,此时又看到山贼不断地被押解进牢房,便知道他们的事情再也隐瞒不住。
果然第二天,林辰疏便开始提审山贼。
提审的时候,衙堂衙役在侧,又有官兵在衙堂外守门,小山寨的山贼哪里见过这样的仗阵,很快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这些事情中除了山贼平日最喜欢干的索取过路费、保护费外,其中还有人交代了雷雨夜曾见三百官兵被山贼围剿一案。
交代的人说话畏畏缩缩,时不时地看向林辰疏旁边站着的暗影,陈殊见状,不稍想就明白这便是解臻和路七故意安排下的棋子。
但三百官兵在大青山出事的事情从山贼口中供出,整个衙堂内的衙役脸色俱是一变,县尉杨戊闻言也是当场震惊。
他们没想到青山山贼真的这么大胆。要知道边关原本告急,这批军资可是支援塞北战事的重要物资……
众衙役忍不住面面相觑,各自看到眼里的惊憾,心想这次县衙姑息贼患,是真的出大事了。
有山贼的口供,林辰疏很快锁定了作案的嫌犯汤飚等一干人,发兵前往围剿北寨。
众衙役和官兵在天阑待了多年,都知道这北寨汤飚的厉害,但此时遇到这样的大案,他们已经容不得退缩。第三日,这数百的天阑官兵很快在便从水路出发,往青山天阑最大的寨子包抄过去。
众人心中惶惶,唯恐这次围剿北寨是生死之战,但行至一半,却见新来刺史旁的护卫一路当先,带人肃清障碍,抓捕北寨山贼。
而让众人惧怕的汤飚竟然不在寨中。
官兵们没有遇到太大的抵抗,仅半天的时间就将北寨的山贼擒获。与此同时,在这些山贼的招供下,众人也看到了传闻中神秘消失的军资。
溶洞中,瀑布边,大批装有军资的箱子终于被人揭开面目,重见天日。
青山一案至此彻底破获。
杨戊看着满目的贼赃,缓缓握紧双手,他微微偏头,便见侦破此案的刺史一人红衣立在溶洞崖下,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些赃物。
新来的刺史仅仅三天的时间就找到了消失的军资,按理说是大功一件,但这个叫做林辰疏的刺史眼神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只是那双脸上如墨所画的眼睛凝视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接下去,就是将军资运送出去的事情。
北寨水路居多,军资藏匿地点处水道十分狭窄,无法将大船开进来运送,县衙官兵只能学山贼一样用竹筏载物,一箱一箱慢慢地从弯曲的水面运到岸上。军资数量庞大,竹筏运载的重量有限,且官兵并不如这北寨的山贼一样熟练水路,这搬运军资的速度十分缓慢。
为防止出现纰漏,路七留在北寨亲自坐镇,一边查验军资,一边监查运送的事情。
路七的职责应该就是让这批军资重返朝廷。陈殊见状,便先行一人回到县衙,提审北寨的山贼,将青山一案做成笔录文书。
有北寨的山贼押入,最近青山天阑的牢房已经爆满。县尉杨戊亦有事寻到林辰疏。
陈殊正用削成尖的木头蘸墨写字,见杨戊走进,抬头看了一眼,低头又刷刷写了几笔,边写边问道:“杨县尉找我何事?”
杨戊还从来没见过有人用这种方法写字,看着愣了愣,随后很快禀告道:“刺史大人,北寨破获的军资已经陆续上岸,衙内库房恐怕太小,安置不下所有的军资。”
这军资数量庞大,确实不易存放。陈殊手中的笔顿了顿,道:“那便先租几间民房,暂时作为仓库存放。”
“民房?”杨戊没想到林辰疏居然会这么提议,微微愣了一下,“军资贵重,如果存放在县衙之外的地方,会不会有危险?”
“如果有人想打这批军资的主意,那便是再严密的地方也防不住。”陈殊说着,抬首看了杨戊一眼道,“你择个偏僻的地方,不要让附近的人知道那是朝廷物资,或许还稍微安全一点。”
“……刺史大人的意思难道是有人还要打这批军资的主意?”杨戊惊诧道。
“我只是猜测。”陈殊道,“青山军资一案虽然已经破案,但我总觉得有些事情非常蹊跷。”
“刺史大人为何会觉得蹊跷?”杨戊停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