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邵荣才伸手接了票揣进兜里。他想到拉俞舟玩乐队的那几个小屁孩,又提了句:“多给我来几张,”他想了想,报了个准确数目,“多弄六张吧。”邵荣开了口,八张票自然都归他了。聚会散了之后,邵荣带着票去了俞舟那边。俞舟正放着教程在做烘焙,做的是填满鲜花馅的美味鲜花饼。眼下是春天,各种花开得正盛,俞舟报的驾校那边正好有个食用花卉基地,俞舟去弄了不少适合做馅料的花儿回来。邵荣闻到满屋子花香,鼻子抽动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俞舟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看他。俞舟一直在厨房忙活,身上系着可爱的小熊围裙,瞧着像个大小孩一样。邵荣上去把人圈到怀里,往俞舟怀里嗅了嗅,笑着说:“这么香,香得我想一口把你吃掉。”俞舟耳根全红了:“你、你等一下,鲜花饼还没好,我走不开。”邵荣很大方地放开他:“成啊,我去洗个澡等你。”俞舟松了口气。邵荣走出两步才想起口袋里的演唱会门票。他随手把门票掏出来塞俞舟手上,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大孟那家伙给的票,你拿着,票有八张,可以叫上你们乐队那几个小屁孩一起。”邵荣说完就进房间洗澡去了,没注意到俞舟看清门票上那张侧脸时倏然出现的僵硬。【纷至沓来】俞舟感觉背脊一阵冰凉。许多不愿面对的东西、不愿承认的心思,一下子涌上他心头。两年前初见时的那天晚上,邵荣对着他喊了另一个名字;他转过头,看到了邵荣漫不经心望过来的侧脸。那时俞舟想,真像。邵荣把脸转过来,带着酒气的气息喷在他脸上,笑着说:“小家伙,再看我就亲你了。你成年了吗?”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成、成年了,我二十四岁了。”二十四岁,已经可以离开学校、迈入社会。他也找到了适合的工作,做好了未来规划,一切都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他想,他可以小小地放纵一次,反正这人喝醉了。就当是两个寂寞的人在寒冷的冬夜里相互取暖,这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结果邵荣问出了他的名字、问出了他家地址,时不时就约他出去或者到他家里。两个人糊里糊涂地在一起两年多。看着门票上印着的那张侧脸,俞舟有些害怕。为什么海报上、门票上印的都是侧脸呢?如果是正脸,根本就看不出相似的地方。俞舟胡思乱想着,忽然闻到一阵焦味。俞舟茫茫然地放下门票走进厨房,发现自己时间定错了,鲜花饼烤焦了。焦香的味道弥漫在厨房,让俞舟满心沮丧。他什么都没做好。他还卑劣地想着可以一直瞒下去,瞒到和邵荣分手,自己那龌龊不堪的心思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如果邵荣不想和他好聚好散呢?如果邵荣知道了的话——俞舟想到邵荣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警告,心蓦然抽动两下。他不敢让邵荣知道他有过的心思。俞舟眼睫颤了颤,把涌出眼眶的泪压了回去。邵荣洗完澡出来,看到俞舟红着眼睛在收拾烤焦的鲜花饼。嗅见空气里混杂着花香的焦味,邵荣眉挑了挑,走进厨房把人揽进怀里,凑近去亲他泛红的眼眶,嘲笑道:“怎么?烤焦个东西都能把你委屈哭?你说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爱哭?”俞舟再也没忍住,转过身伸手环住邵荣的腰,把脑袋埋进邵荣怀里。他想老老实实地把一切都告诉邵荣,却又害怕面对邵荣的怒火,只能任由眼泪把邵荣胸前的衣物染湿。邵荣见俞舟哭得凶,心软了,把俞舟抱回了房间,凑过去亲他。可他亲得越亲昵,俞舟哭得越难过。俞舟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偷了邵荣对郁言的喜欢、邵荣对郁言的好,还不敢向邵荣坦白,早早把一切物归原主。邵荣用亲亲也没能把俞舟哄好,只能让俞舟哭到睡了过去。看着俞舟那哭红的眼眶和鼻子,邵荣觉得自己真是拿这胆小鬼兼爱哭鬼一点办法都没有。怎么会有这样的家伙?明明已经工作几年了,明明也算是高学历高天赋的高材生,性格偏就这么软乎。邵荣凑过去亲俞舟的鼻子:“出去可别被别人欺负了才好。”俞舟被亲得蜷了蜷身体,像是想把自己整个人缩起来。要是以前有人对邵荣说他会君子地抱着一个人啥都不干光是睡觉,连邵荣自己都不会信。没把饼干做好而已,有什么好哭的?第二天俞舟醒得很早,他睁开眼,看到了邵荣近在咫尺的脸。俞舟一下子僵住了。想到自己昨晚对着邵荣哭得厉害,哭着哭着还自己睡着了,俞舟脸颊顿时涨得通红。邵荣一定觉得他很莫名其妙、很没用吧?俞舟感觉四周都是邵荣的气息,心脏颤了颤,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往邵荣唇上亲了一下。邵荣的唇是温热的,真实的。俞舟触电一样退开,逃似也地起身躲去浴室关上门。阳光从窗外照进屋,床上的邵荣疲懒地睁开眼,唇角溢出一丝得意的笑。这家伙还说要和他分手,一天到晚不是偷偷看他就是偷偷亲他,分什么分?也就看在这家伙脸皮薄的份上,他才大发慈悲不戳穿他。邵荣等俞舟从浴室里出来了,和他说起下个月邵老爷子七十大寿的事儿。邵荣说:“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回去,什么都不用准备,人到了就好。”俞舟忍不住抬头看向邵荣,黑漆漆的眼睛满是认真和犹豫:“这样,这样好吗?”“什么这样好吗?”邵荣把俞舟抵在墙上,亲了亲他那被哭得有点惨的眼睛,“你不是还经常去找爷爷下棋吗?”为了让他主动提分手,俞舟每个周末都硬着头皮到邵家拜访,企图摆出一副急不可耐想攀上邵家的姿态。结果他爷爷找他问:“你是不是硬逼着人家上门来陪我下棋?”瞧瞧,连他爷爷都看出他是硬着头皮上的,可见这家伙装得有多糟糕!俞舟看着面带戏谑的邵荣,终归没能把话说出口。邵荣得去公司,也没和俞舟腻歪多久,陪俞舟逗了一会儿狗就出门了。俞舟把胖胖的干粮和水都准备好才上班去。这本该是风平浪静的一天,事实上一直到午后也确实如此。到了下午临近下班,俞舟在整理柜子里的药物看看有没有需要扔掉的过期药,校医室的门冷不丁地被人撞开了。俞舟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向打开的门,却见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已经重新把门关上。那男人往里看了一眼,一下子看到了直直看着他的俞舟。男人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并没有太在意俞舟眼里的震惊,因为这种震惊他已经看过太多遍,自从他出名之后走到哪里都能碰上。男人躲进里面的休息室,拜托俞舟帮忙顶一顶。很快地,有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过来敲门,问俞舟有没有见到一个戴着口罩的人来过。俞舟有一张不像会说谎的脸。他摇着头说:“没有。”那两个人失望地走了。俞舟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手心汗涔涔一片。男人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理了理衣襟,无奈地说:“我答应给我朋友写一首歌,歌的背景是这个学校,所以我特意过来找找感觉,没想到居然被人认出来了。”他像是和老友叙话一样说完,才发觉站在立地药柜前的俞舟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男人奇怪地说,“我觉得你看起来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俞舟僵了僵。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挤出两个字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