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媚儿不由使了使力气,嘴上却一天天真道:“大娘,你先松这个,别抓这么紧,媚儿使不动,先松这匹布,怀里的一会儿再一样一样慢慢
来!”
沈媚儿脸上笑着,手中却一点一点加重了力道。
眼看着刘氏怀里抱着一大堆,渐渐使不出力气了,眼看着那半匹布要被沈媚儿夺走了,刘氏的脸只一寸一寸胀红了,下一刻,只见刘氏忽而不管不顾,用力攥着手中的绸缎往后一拽,竟与沈媚儿对抢了起来。
沈媚儿哪里抢得过她,眼看着那料子又被对方一寸一寸给拽了过去,沈媚儿顿时将脸一皱,然后飞快撒开了手——
腰身膀圆,怀里抱着一大堆衣裳,遥遥不稳的刘氏瞬间整个身子不稳,摇摇晃晃一阵后,只噌地一下,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地。
只见她“哎哟”一声,那半匹布是护住了,怀里那十数件衣裳褂子却是如同仙女散花似的,瞬间散落了一地。
第15章打狗棒。
刘氏跌坐在衣裳堆里,是又臊又气。
不过,她并不是个过于看重脸面的,面子能当饭吃么?
见沈媚儿过来阻扰,也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刘氏是彻底豁出去了,只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了,紧紧将那半匹布夹在了腋下,又冷不丁将满地散落的衣裳一把薅起,边薅边冲沈媚儿,道:“媚姐儿,实话告诉你,这不是你娘叫我拿去浆洗的,这些啊,全都是你娘送给我的!”
说到这里,刘氏眼珠子不由转了转,便开始拼命奉承道:“媚儿,你瞧,这件衣裳已经旧了,是你去年穿过的,已经不时兴了,你就是咱们村的大小姐,怎么能穿去年的旧衣裳呢,你娘说,镇上又到了一批新货,赶明儿便去给你再置办几身崭新的,这几件旧的,你娘可怜咱们家老二老三没衣裳穿,便好心给了俺,让俺捎回去给那几个贱丫头穿。”
边说着,刘氏便又随手举起几件,一一道:“媚儿,你快来瞅瞅,这件都掉线了,这件掉了色,瞧瞧,啧啧,好端端的大粉褂子都染了一块灰色印子,媚儿你生得这般伶俐漂亮,跟朵俏生生的花骨朵似的,这几块旧布穿你身上,岂不是给你蒙羞不是,你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牡丹花,得时时漂亮着,哪像咱们家翠姐儿那贱丫头,只配穿你剩下的!”
刘氏为了几件衣裳,一口一个将沈媚儿捧上了天,将自家闺女踩在下了地。
若是搁在前世,沈媚儿一准高高抬着下巴,被她这话哄得洋洋得意,一脸傲娇,只如今——
媚儿依然直直盯着刘氏看着。
刘氏不知对方今日这模样究竟是什么意思,这若搁往日,这蠢蹄子早该松口了。
刘氏不由皱了皱眉,顿了顿,目光微微一顿,低头落在了腋下那匹布上,顿时顿悟过了,她生怕媚儿抢夺似的,只一把将怀里的衣裳又悉数全抛到了地上,将那布匹紧紧拽在了手心里,又忙哄骗道:“噢,这,这块料子这块料子,是这样的媚儿,过几日咱们家翠姐儿那贱丫头过生辰,自打年前那贱胚子见了媚儿你穿了那身官家小姐才能穿的大红袄儿后,她是羡慕嫉妒得紧,你是不知道,那死丫头心高气傲得很,自打在村口瞥见了你那模样之后,立马跑了回头便闷头大哭了起来,她竟然转头质问起老娘来,问凭什么媚儿你要什么有什么,而她却只能喂猪养鸡,当个野丫头,凭什么,她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怎么能跟你比呢?她配么?媚儿你可是那枝头上的凤凰,那死丫头不过地上的一只野鸡罢了!”
刘氏越说越激动,说得嘴上都浮起了一层白沫,她“啊呸”吐了一口,又道:“她生辰这不马上便要到了,一直哭哭啼啼吵闹不已,吵得老娘头疼不已,说什么,也想要做一身红衣裳,俺听了恨不得将她拖出去打上一顿才好,后来见她如此虚荣心高,整个人就跟着了魔似的,俺一想,这不成啊,咱们家什么条件,媚儿家又是什么条件,那贱骨头怎么配跟媚儿你比,琢磨几宿还是觉得该寻个法子彻底断了这份心比天高的念想才是,这不,琢磨来琢磨去,想到你这儿年前还剩了这么块新的料子,便想着,干脆如了她的意,倒要叫她好生瞧瞧,便是山鸡穿了新衣裳,也依然是山鸡,是变不成凤凰的——”
刘氏嘴巴叭叭叭,一张一合,嘴里便是跟放炮似的,一筐话全出来了,末了,一本正经的看向沈媚儿道:“这没有对比是不晓得,这一对比起来,便知,咱们全村哪个比得过媚儿你,别说全村,怕是全镇,就连那元陵城怕也难寻到媚儿这般金玉般的妙人儿来,这样,才好让那死妮子看得清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啊!”
刘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哄着卫臻。
这言语,这份心思,这口才,这智谋,简直比戏台上唱戏的还要唱得好听。
无怪乎前世沈媚儿被这母女二人哄得团团乱转。
别说,就连这会儿沈媚儿听了都止不住有些心花怒放、飘飘然也。
不过,心飘得再高,可一想起前世的惨状,心便又一点一点寒了。
刘氏说完这话后,便觉得稳操胜券了。
一黄毛丫头还不好哄?
还是个没脑子的,打小被她哄得直乱转的。
说完,也不再看沈媚儿,只大刀阔斧的将地上那一堆一薅,便一身气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蒙头便要离开,却不想,再次被沈媚儿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