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觉小和尚天赋异禀,生下来就和寻常小儿不同。让人很容易忽略他其实刚出生不久。狐三娘听了子虚的话,顿时担心起来。一下子把小和尚捧在手心,急急问道:“儿子,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边又十分懊恼,自己身为母亲,竟然没有尽到一点儿母亲该尽的小心,让他吃下乱七八糟的东西。
花千鲟来时,明显是个怨鬼,谁知道他咬过的东西有没有毒?
小和尚望着她不说话。
也不怪狐三娘没有做母亲的自觉,实在是这母子俩很没母子的样子。小和尚对这个生母并不亲近,自从他能说话,和母亲说过的话还没有和子虚说过的话掉的多。很多时候都是像现在这个样子,狐三娘问他什么,他瞪着一双乌溜溜大眼,懵懂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不说话。
子虚笑着向狐三娘道:“放心,你儿子这是要长大。”
狐三娘不明所以。
子虚伸出手。明觉小和尚看见了,从狐三娘的手心走到了子虚手心里。子虚将他放到眼前看了看,轻轻摇头:“并不明显呢。”
狐三娘正等着听下文,子虚却去顾左右而言他。狐三娘心里着急,道:“我的祖奶奶,您倒是把话说完啊。”
子虚歪头,有些想不起来刚刚在说什么。
一旁的杜若道:“你刚刚说明觉要长大。”
子虚笑道:“原来是这个。”她把明觉放到桌子上:“这小和尚的前身是三十三天之上,自在天宝刹寺的和尚。为渡苦救厄,入红尘而来。但他原本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倘若落到凡尘,遍历七情六欲,方好成就他的宏愿。可惜落到这虚无之境,就跟草木离开了大地,想要生长万万不能。
本来他落到此处,仍旧做他的自在和尚就是。谁知他宏愿难偿,已成执念。只是他要成长,必要尝尽世间滋味。”说到此,望着小和尚:“你要入世,有的是时机。偏这样迫不及待。要知道,那红尘世间,唯有‘情’字最苦。你偏偏挑了尝‘情苦’以入世。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柜台后飘来玄荆凉凉的声音:“你怎知‘情’字最苦?”
子虚闻言,目光忽然一凌,如电般向他望去。但只一瞬间,目中的电芒就变成了茫然。
狐三娘被子虚忽然凌厉起来的目光惊出一头冷汗。玄荆无疑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过子虚的修为绝对在他之上。万一俩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她这渺小的妖精定然难逃池鱼之殃。
不过,看子虚瞬间茫然的神情,狐三娘知道,两人动不起手来了。
她十分不明,玄荆明明惹不起子虚的样子,却还时不时拿话激她。在狐三娘看来,向一个比自己不知道厉害多少的人挑衅,无异于自掘坟墓。可玄荆有时候,就是一副要找死的样子。
或许……
子虚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厉害。玄荆一次次的挑衅可能是一种试探?
不怪狐三娘有此想法。因为,她自从来到这里,就没见过子虚出手。大到打怪物,小到柴米油盐,全都是玄荆一手包办。子虚只管半依在门口的桌子上喝酒。如果不是她坐在显眼的位置,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这样一个普通又安静的女孩儿,高高凌驾于玄荆那样伟岸、张扬的男子头上,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不满的情绪。
子虚自己发了一会儿呆。事实上,如果你足够多的留意她的话,你就会发现,她其实不是总在喝酒,很多时候只是捏着一只酒杯发呆而已。
这次她发呆的世间并不长,拿起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转过身,趴在桌子上,仿佛很累的样子。
狐三娘看得清楚,她的手,连同她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狐三娘猜想,这女孩儿一定经历过什么不想回首的事情。思及己身,不免有些神伤。一转头,对上杜若一双水光氤氲的眼眸。不由奇怪道:“你怎么了?”
杜若目中泪水纷纷而落,擦也擦不干净,哽咽道:“我也……不……不知道,就……是……忍不住。”
小和尚和狐三娘不亲近,狐三娘一腔慈母情怀没处使,全偏杜若这个单纯的小妖。见他落泪,掏出自己的帕子给他擦脸。
杜若兀自落泪不止,好一会儿才停了。
他也不出去在客栈前张望,捡了个凳子和子虚一桌坐着。闷闷不乐的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