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着看着眼前嘴角勾起邪笑的纪泱,突然间觉得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高傲、倔强、不可一世。
不,是看到了另一个沈着。
就像十年前自己成为沈着那一瞬间的感觉,突然间清晰的看清了另外一个人,他的内心,他的感情,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仿佛一伸手就能抓的住。
沈着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想起自己问了纪泱许多次的那个问题。
“你究竟是谁?”
片刻后,沈着双眸突然间更加惊恐的看向纪泱,那个他刚才还在怀疑,曾经也下了许多次结论,最终都没能真的确定的答案,瞬间呼之欲出,纪泱就是真正的沈着?
“我也是沈着。”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突然入耳,如晴天霹雳,更如午后温暖的阳光,沈着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真的还活着。
可是真正的沈着脸上却不像他这般如释重负,反而嘴角的苦笑更加的明显。
“我等了十年,派人找了所有唐蛮可能出现的地方,可仍旧一无所获,十年了,我等太久了,不想再等下去了。”
说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抓住沈着的衣领,目光变得恐怖而阴森:“沈二公子,麻烦你告诉我,明嬅公主究竟是不是唐蛮?”
沈着不解的望着他,“你认不出来她吗?”
认不出来吗?所有的记忆都在自己的脑海里,所以纪泱记得的只有她的名字而已?
仅仅是一个名字,就让他为她同样筹谋了十年?
曾经的沈着,究竟有多爱唐蛮?
纪泱放开沈着的衣领转过头,目光看向不远处灿烂夺目的一簇牡丹花:“你会懂的吧?深爱一个人的感觉,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掉她,去过自己的人生。即使知道她死了,仍心有不甘。即使知道一切没有可能,也要拼死一试,为了给她一个交代。也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怎会不懂?
自猜到白柒柒是扶朽帮的人以来,沈着哪一天不曾告诉自己要忘记她,要放下心中对她的感情。
可什么时候做到过?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尽管他努力的说服自己。要忘记他,可是自己的内心却清楚的知道,那一份感情,不可能轻易的被忘掉。
“你既然怀疑她是唐蛮,为何不去找她?”
纪泱苦苦一笑:“我若还记得她的模样。也就不会痛苦至今。这些年来我常恨命运不公,既要记得,为何只让我记得以前所有的事,却偏偏忘了她的样貌?我多希望自己哪天醒来能记起所有的一切,或者忘记所有的一切,那样我也不用这般痛苦了。”
命运从来都是不公的,对自己是,对七皇子是,对唐蛮是,对曾经的沈着又何尝不是?
想要选择成全。可在想到唐蛮从此不再属于自己的时候,心却不知怎么的隐隐作痛着。
为了等她回来,隐忍了十年,做了沈着十年,多少次期待沈着能突然的出现,这样他便能做回自己。可真到了这一刻,心里却不知为何如此的不舍。
即使如此,沈着心里也清楚的知道,唐蛮不是自己的,以前不是。现在也不会是。
“是她,明嬅公主就是唐蛮。”
说完这句话,沈着突然觉得自己不仅仅是在告诉纪泱唐蛮的身份,更是在自己与唐蛮之间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从此自己和唐蛮,再无任何瓜葛。
听到这句话的纪泱苦笑过后,眼角不知何时,竟泛起点点泪滴。
“所以你等了十年,也是在等她回来?”
沈着点点头:“嗯,我知道如果你还在。也一定会这么多做”
是啊,他不一样也等了十年吧,只不过是再没时间等下去了,才会不得不出手。
看着神色悲伤的纪泱,沈着突然有些不解,他既已知道唐蛮还活着,为何一点都没有开心的样子?
而且这十年来,他明知道自己不是沈着,他明明人就在长安,为何没有回来?
空气里突然传来清香的药草味,沈着以为是唐蛮受了伤,正欲质问纪泱,猛然间却想起,自己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在唐蛮的闺房也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所以这药不是给唐蛮的,而是给纪泱的?
沈着走过去,拉起纪泱的手臂,试探道:“既然你还活着,属于你的一切,我自然要全部还给你,跟我一起回南候府吧。”
可是纪泱却没有因为他这句话有任何的反应,不但没有回应,目光仍旧在那虚无的天空与牡丹之间。
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