炯炯有神的眼,面无表情的脸。“没有疼痛。”他轻声道。“是的。”“你是怎么办到的,雅塔丽娅。”雅塔丽娅沉默,静静看着他殷红的嘴唇,还有他脖子上那几道深浅不一的勒痕。“一点小小的咒术?”丢开手里的弓,辛伽伸手捻住她脸上的面纱。面纱很滑,也很柔软,像是女人最细腻的肌肤。“是的,一点小小的咒术。”她回答,在他手指漫不经心的勾勒下,肩膀微微有些发抖。“你看上去有点累,我的王后。”“是的。”“那去休息吧。”“王陪我吗。”抬头脱口而出,末了,沉下头后退一步。辛伽微微一怔。片刻,低头微笑着揉了揉她僵硬的肩膀:“看上去我得先照顾好我们的客人。”“那么雅塔丽娅先告辞了。”“好好休息。”点头。朝他深深看了一眼,雅塔丽娅转身朝门外走去。辛伽目送她的身影直至消失。长长的秀发披散在她身后,随着她走动的步伐轻轻摇曳,浪花一样。她的背影很像苏苏。那个不懂得怎样讨人喜欢的女人……苏苏。抬头扫视着周围那些安静望着自己的侍卫,伸手抚着自己的脖颈。刺痒,带着些微的疼痛,却是一种让人上瘾的触觉,就像每次用牙齿和嘴唇配合着念出这两个词时的感觉。嘴唇有些发烫,无法克制,他闭眼将食指用力磕向拇指的关节。痛。旧的伤痕被迫裂开,一些鲜红的液体从里头缓缓爬了出来,脖子上的疼痛被取代了,他将手指放到唇边吸吮。那些甜腥的血液,像她滚烫倔强的嘴唇。甜蜜激烫得让人想毁了她,就像每次靠近她时便会不由自主想做的。她说因为你是辛伽。而亚述王辛伽从来不会让伤害他的人轻易存活。她说得未必对,但又确实对。她对他的伤害次数已经太多,多到让人感觉继续让她存活下去,那是一种罪。聪明的孩子懂得怎样利用机会好好活着,显然她并不是个聪明的孩子。苏苏,这样一种世界,你不懂得活,那就只有死。你这一个笨孩子。“啊——!!”洞里野兽般一声怒嚎突兀冲出,回荡在宫殿烁大的空间,碰撞,竟撞击得人耳膜有些发疼。睁开眼,感觉到周围众人一阵不安的骚乱,辛伽低下头将目光重新移向黑洞深处。他看到一名高大苍白的男子从一堆尸体间爬了出来。血液濡湿了他的头发和身体,他爬得很高,沿着洞底那座石塔的基石不断朝上攀登。突然一只手在下面伸出抓住了他的腿,他一刀刺入塔身的石缝固定住自己的身体,一手抓住那只手的腕,在四周群狼般的吼叫声中将那人一把拖起,想也不想就朝石塔上甩了过去。那人的头颅在石塔上撞出一声闷响,随即整个身体朝外直飞了出去,只留一条手臂依旧紧抓在这个男子手中,在他抬头朝洞口发出一声咆哮后,一口咬进了自己的嘴里。撕扯,吞噬。辛伽目不转睛望着他。片刻,在那些随之而来的嚎叫声中,他转身朝门外走去。“辛伽……”才走出大门,身体随即被一副柔软的身躯密密贴住。淡淡的石榴香,带着它花开时那种浓烈的热情。“尤丽,我的公主。”他伸手搂住她。“你看上去很高兴。”“是的,我很高兴。”“里面发生了什么,我好象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不如去我寝宫坐坐。”他贴近她的耳垂,简单吸引住她有些好奇的目光。她感觉到他嘴唇的烫。呼吸悄然急促了起来,这个男人的目光是不可抗拒的,就像他的美。“好的……王……”她回答,就像当初他以亚述国使者的身份邀请她来亚述小住时,她给的回答一样的干脆。小秃很用力地在撕一块羊肉。这几天宫里一直宴会不断,厨房比以往慷慨许多,经常会看到它从外头叼回来一两块新鲜的肉排,而在辛伽回亚述之前,它最多只能捞来点腐烂的肠子和脏腑。它很卖力地撕扯着,连筋都不放过,最终被一根比较顽韧的青筋用力弹了一下。似乎打到了眼珠,一声尖叫,拍着翅膀跳到一边抱怨似的抖着尾巴。苏苏看了它一眼,它不闹了,低头安静啄着地板上的肉块,很小心。自从有一回把肠子的血弄到了那口塑金花瓶上被侍卫狠抽了一顿后,它现在吃什么都小心翼翼的,连一点肉糜都不会留在露台上,这种谨慎对一只野鸟来说无疑是种折磨,尤其是这么大个的。但只要得着了食物它依旧会飞回原地来吃,就好象这地方是它的巢。苏苏不再理会它,目光重新投向露台下那条被夜色吞噬依旧的小道。小道周围有很多植物,白天很美,不知名的白花一串串软软的挤成一片,像绿草上翻卷的浪花。晚上则像一团一团的棉絮,黑压压一层,伏在道路两侧时不时被风吹着摆上那么一摆。有时候会看到辛伽从那条路上走过,身旁簇拥着许多人,独他一个白衣白发,没了近身的压迫感,远远看去就像一幅画。苏苏有时候会一直坐在这个地方看着他的身影直到他消失,而他始终没有发现过。看到他的时候右手会抖得厉害,左手抱着柱子,柱子不是很粗,但足够遮挡住那些由下而上的目光。她在想象他穿过那条□后上来站在她身后的样子,想象他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有他带着点沙哑的嗓音。他说:苏苏……你这让人讨厌的孩子……想着想着她的手心会有点发冷,却不知道是为什么,脑子变得很空,像是思维在那一刻不复存在。很奇特的感觉,幸而那些终究也只是她的想象,辛伽始终没再上来过,从那天离开之后。再没有过他的气息,他的眼神,他的声音。那些让她想到时手会发冷发抖的东西。这样也好,再来的话,也许她会杀了他,就像上次做了却没有做成的。她一定会杀了他。苏苏想。门外空旷的走道忽然响起一阵轻而凌乱的脚步声。当小秃听到动静连蹦带跳缩进露台角落的同时,门开,脚步声鱼贯而入,匆匆忙忙。苏苏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底下一团浑浊的黑,背后突然而来的亮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坐了坐正,她收回了垂在栏杆外头晃荡的腿。外头进来的人很多,从声音上听起来。似乎谁都没有留意到坐在露台上的苏苏,露台很暗,并且被一些纱幔遮挡着。那些人将屋子里的灯依次点亮后,又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苏苏瞥了眼一旁的小秃,它缩在墙角,嘴里还叼着小半块来不及吞进嘴里的肉。一缕暗香在那些脚步声中逐渐蔓延了开来,很久没有闻到的味道,像少见的栀子花,又似乎搀杂着别的什么香料,不紧不慢在整个房间里缠绕着,随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一点点扩散氤氲。掌心的温度消失了,她想起来这气味为什么会这样熟悉。这种糖一样甜美的气味,一个妖精一样美丽的男人身上特有的气味。想回头,脖子却有点僵硬,苏苏继续望着被黑夜笼罩的小径,小秃在一旁不安地发出一声低鸣。“谁?”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年轻女子的声音,脆生生的好听,带着点醉,也带着一点点警惕。“一只鸟而已。”然后听到辛伽的声音。带着一贯而有的沙哑,低低的,让人莫名其妙地心跳加快。“你喜欢把鸟养在你的寝宫?”“还包括人。”女人轻笑,因着他淡淡的似真非真的语气,也或许是因为他近在耳畔扰人的气息。苏苏想。两手抱着面前的柱子,好让夜色令她看上去跟这些柱子更加融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