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蛮连日来被她欺辱,如今实在忍无可忍。将头上发簪拔下,厉声道:&ldo;今天哪个敢动我,我就跟他拼了!&rdo;
她语气凄厉,神态决绝,一时间旁人倒真不敢上前。夫人气得浑身乱战,只没命嚷道:&ldo;反了,反了!快把她拖出去!&rdo;
两边人正僵持不下,一个丫鬟撞入门内,呼道:&ldo;不好了,二姨娘出事了。&rdo;
小蛮一惊,急问:&ldo;我娘怎么啦?&rdo;
&ldo;三姑娘,姨娘方才忽然晕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rdo;
谢杨氏向有体质虚寒的毛病,入冬后更是咳嗽不止,近来痰中带血。小蛮见她双目紧闭,面容蜡黄,嘴唇乌青,身子不住抽搐。她连唤母亲,对方却并不答言。气息若有若无,口中喃喃低语,不知所云。这与平时犯病的症状截然不同。
&ldo;究竟怎么出的事,你倒是说话呀!&rdo;小姑娘心急如焚。
报信的丫鬟映儿急道,&ldo;我也说不清。早上起床还好好的。气色反比往日红润。饭后进过汤药,说想吹吹风。她自去将帘子打起,窗前站了半刻,忽然说道&lso;映儿,你闻到没有,什么东西烧糊了?好臭。&rso;我可是什么异味都没闻到。结果一转脸,便直挺挺倒下了。我急忙去扶,姨娘手脚乱舞,嘴里还喊&lso;好烫!怎么这样烫!&rso;&rdo;
姑娘疑窦丛生,听来倒不像犯病,像是被魇住。她狠狠瞪了夫人一眼,更觉对方神色不正,有些躲闪。小蛮道:&ldo;映儿照顾我娘,我去请大夫。&ldo;
前后三个郎中号脉,人人摇头,连方子都不开就走了。接连四天,二夫人病体愈加沉重。谢小蛮日夜守候,眼看母亲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连手都几乎冷了。老爷听说以后,只来瞧过一眼,脸上丝毫没有关切焦急的神色。想到那心肠冷酷的爹,谢小蛮又恨又悲。
灯花结了老长,烛火摇曳,她伏在桌边自问,现在怎么办才好?眼泪一点一滴顺着脸颊滑落。但她性情要强,此刻不肯放声大哭。小蛮心道,厣术可并非寻常药石可医。再请大夫多半无用。除非是此道中人,此道中人?她灵光一现。何川青会不会懂得破解的方法?不过他年纪太轻,阅历有限,怕是未必就能帮上忙。
何川青见她双眼红肿,容颜憔悴,皱皱眉,问道:&ldo;你是不是哭过?&rdo;
谢小蛮再也支持不住,一跤跌倒。少年抬手拉她起身,就知出了蹊跷。容小姑娘把事情始末细说一遍,他微微颔首,道:&ldo;没关系,你来得很是时候。如果再迟一天,我就没法治了。&rdo;
&ldo;你有办法?可不要骗我。&rdo;
少年却不瞧她,将手中树叶变成黄纸,枯树枝化做毛笔,写起符来。他淡淡说道,&ldo;这是五鬼法的魇胜术。我可以教你破解,只是我从不白白帮人。你打算怎么答谢?&rdo;
小蛮怔了一怔。何川青又道,&ldo;先说明白,我可不缺钱。寻常的好处打发不了我。&rdo;
&ldo;那你想怎样?&rdo;
&ldo;以身相许怎么样?&rdo;
&ldo;我呸!&rdo;小姑娘气恼不已,全没料到他会冒出这么句话来。
何川青笑道,&ldo;我看你眼睛哭得像桃子,忍不住就想作弄作弄,认什么真哪?&rdo;
&ldo;都什么时候了,你怎的还有心思戏耍我?&rdo;谢小蛮将手狠狠一摔,怒道。
他通共写了九道灵符,放入三个锦囊之中,嘱咐道,&ldo;照你方才讲的看,施术的镇物在屋内。我问你,卧室里是不是有面对着床的镜子?&rdo;
&ldo;是。&rdo;
&ldo;你把四道符贴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两道符分别贴在镜子上和床下。最后三道符捏在手中。今天将近午夜时分,窗子全都打开。屋内不要焚香,更不要点灯烛。周围不要站旁人,自己守在床前。等月光照到镜子,那东西大概就会现身。看见它时,万万不要惊慌。它若走来与你说话,别开口。它会反复问你名字,不可以讲给它听,否则连魂魄也会被摄走。&rdo;
&ldo;只要你不答话,那东西便无可奈何。最后大概会去找你娘。这时,你就这样做……&rdo;
谢小蛮仔细记下,不敢有所怠慢。何川青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ldo;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一定不会有事。切记,不管怎样,不要慌张。&rdo;
&ldo;好,我明白了。&rdo;
少年送她出洞,没走两步,他忽然说道:&ldo;谢小蛮,咱们现在可以算做是朋友了吧?&rdo;
&ldo;你怎么突然这么问?&rdo;
&ldo;如果是朋友,那么我问你要一样你用不着的东西,你会不会给?&rdo;
&ldo;用不着?&rdo;她眼睛转了两转,奇道:&ldo;我用不着的东西可不多呀。&rdo;
他缓缓说道,&ldo;是什么东西,现在我不想说。不过将来你就会知道了。&rdo;
木梆响过几次,夜色昏沉,月亮模模糊糊看不分明。树影枝枝节节,张牙舞爪,分外妖异。地上略洒光斑,铜镜里隐约照见两个人影。一个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妇人,一个是坐在一边静静守候的姑娘。病人呼吸已近平稳,似在酣睡,身躯也不再颤抖。小蛮捏着锦囊,贴在心口。手里的汗打湿布袋。虽然阵阵困意袭来,她仍然强打精神,岂敢有半点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