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说着,背后简直要长出个大尾巴来在地上摇一摇。“真的,少爷你就赏给豆芽吧,之前少爷有画的不如意的豆芽也都讨来了,不差这一副!”
好个不差这一副,陆明童内心仅剩下的一丝阴霾也被这傻小厮一扫而空,取了自己的印章来,给画加了个印儿,才让人拿走。
豆芽像捧宝贝似的护着画回了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掏出个落锁的长盒来,开了锁,把画放进去,又哼着小歌出来了。
路过的侍女见了,笑着问道:“豆芽哥,捡宝贝了呀这么开心?”
豆芽一哼:“宝贝算什么,我这可是无价之宝,无价之宝你知道吗,少爷的墨宝,可不是谁都能求的到的!”
那侍女捂着嘴娇笑了两声:“是啊,少爷最疼的就是你了,豆芽哥,少爷现在还好吗,没和上次一样非要在墓前守着了吧?”
豆芽又颠颠地乐,本以为少爷再一次听见老爷的事会和上次一样忧劳成疾,没想到少爷这次看得开,去灵堂拜了一拜就回来了,脸色也没什么异常。
“没呢。”他回答。“哎,少爷开心,咱们做奴才的就开心,之前看着少爷每天浑浑噩噩的,我心里也难受的紧,不过这次还好,按我说,少爷也有长大的时候,我觉得少爷现在一定是成熟了,才能放得下,放得下是好事,我就怕少爷放不下。别说了,我得去找些好玩的给少爷分散分散他的注意力。”
“对对对,少爷不是最喜欢吃豌豆黄吗,豆芽哥,要不你去买点儿豌豆黄回来?”侍女往豆芽手里塞了几铜钱:“正好翘儿也想吃,豆芽哥回来的时候顺便帮翘儿带一包吧?”
豆芽伸手往她头上一敲:“馋猫,我看分明就是你自己想吃吧。”
不过,少爷醒来的时候是说过这么一茬,或许去买点儿来也行。
他往屋外走去,手上颠着那两个铜板,嘴里还振振有词,这样下去,还不如什么时候向那位老板拜个师,他学会了以后少爷想吃就不用大费周章下山买了。
子时,万籁俱寂。
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卧房出来,三两下爬上了屋顶。
黑影在屋顶上坐下,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用绣花巾帕包着的物什,展开了用食指捏着送进嘴里,慢慢地嚼了两下。
这是豆芽晚上给他买来的豌豆黄,刚买来时他没胃口,就留着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心里揣着事,想来想去想饿了,又不好去厨房兴师动众,正好想起这包点心。
月光清冷地洒在瓦上,陆明童一边想着陆远山的事,一边默默地流眼泪,风吹过来,脸又干又疼。他用袖子擦擦眼泪,接着往嘴里塞豌豆黄。
在灵堂的时候,他听着陆夫人的那番话就明白了,自己每在娘面前流一次泪,就是在她的心上又割一刀。所以他选择强颜欢笑,作出一副已经释然的模样。可惜瞒过了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晚饭吃完后他就借着想早些休息的名义关了房门独处,但辗转反侧,思来想去都是陆远山的身影,久久不能入睡。他又怕起身点烛火会惊动家人,只好干瞪着眼,等到众人都入睡了,再出来吹吹风。
不过寒冬腊月,这风刮在脸上的确是有些难扛的,更何况是陆明童这种小身板。他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底下立刻传来人声。
“谁在上面!”
陆明童:“……”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在下面走动啊,自己不过是思念父亲,上来偷偷抹个眼泪清醒清醒而已,这要是被家丁看见了,第二天还不得在家里传开了。
陆明童顿感无面,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下面那人却是有武功的,足尖一点便轻飘飘地踏上了屋顶,和他来了个大眼对小眼。
满脸泪痕的陆明童:“……”
正好路过的陆九天:“……”
“咳咳,原来是少爷。”陆九天率先打破沉默,选择性地忽视了那些泪痕:“少爷好兴致,这么晚了还不睡在这儿赏月?”
陆明童默默地举起了手中的豌豆黄:“睡不着……你要来点儿吗?”
陆九天和他并肩坐下,礼貌性地接了一块:“冷了。”
“买回来已经两个多时辰了,豆芽去山下买的。”陆明童把最后一块吃了,问:“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陆九天道:“九天担心少爷安危,来这儿看看。”
陆明童不禁冷汗直冒,心道难道他以为我会接受不了事实干出什么傻事来?
不过陆九天的这份护主心切他还是着实感动,看了看手中的巾帕,想起另一个也全心全意地想着自己的书童,陆明童心下温暖,顿时起了想回顾主仆之情的念头:“我很好,你下次可以早些睡了,我……不会做什么傻事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