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昂上前,准备再来一番演讲,忽然听到人群传来了说唱:终南山,龙首山,山山环绕有秦川……李家寨,有兵卒,父母早亡人凄惨……问苍天,问大地,悲苦娘子谁人管。”
唱歌的并非旁人,正是是云仙安排的流民兄弟。
渐渐,不断有人跟着唱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此禽兽,虬髯脸,身长黑毛,口生獠牙,豺眉狼眼丑态现。
村庄里,禽兽至,扑倒娘子在屋前。
一番有凌辱,一番有强暴,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无有边。
娘子惨,娘子难,欲报官,里长拦,官官相护在长安。
禽兽欲无度,日日村中现,光天化日施恶行,煌煌晴天无人拦。
在田里,在坟前,无廉耻,无忌惮,禽兽施暴数月间,数月间。
娘子心绝望,痛苦无人述,屈辱无人管,人间本无义,唯有别人寰。”
这唱词如此响亮、如此清晰,数千人异口同声,像是经过千百次训练过一般,所有人都听得真切透彻。
台上诸人,国师罗什泰然自若,众僧人安然于座;龙座上的皇帝身体前倾,圆睁双眼,惊愕地大张血口;龙座旁的王公百官骚动不安,或交头接耳,或站立张望,或瞩目皇帝,皆不知所措。
“呜呼,呜呼,皇城下,禽兽恶,天不怒,人不怨。
哀哉,哀哉,恢恢我大秦,何处有地狱,何处有人间?
呜呼,呜呼,皇城下,禽兽恶,天不怒,人不怨。
哀哉,哀哉,恢恢我大秦,何处有地狱,何处有人间?”
台下众人真情嘶吼着,这浑厚悲凉的声音久久盘旋在天空,然后便如惊涛骇浪一般,以吹枯拉朽之势从天而降,瞬间淹没整个长安城。
声音落下,皇帝姚兴仍探着身子,像是意犹未尽。
“来人啊!将这些暴民统统抓起来!”紧挨着龙座,一个黑脸大汉喊叫着。
见兵卒们纹丝不动,大汉又继续喊叫:“怎么,连本王的话也不听了?快快动手,绝不能放走一人。”
这大汉并非旁人,正是常山公姚显,皇帝他弟,元同他哥,也是那个一心要弄死元同的人。
这姚显就是大秦的活阎王,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见阎王发怒,众人不免战战兢兢,屠杀可能会降临到他们头上。兵卒们不得不从沉浸中走出来,横起长枪,向百姓逼近。
“陛下,草民前来代小娘子申冤。”
姚兴闻声看去,只见台下跪着一人,身穿皈服,手中锡杖拄地,圆滚的双眼貌似正在祈求他。
姚兴认得此人,正是国师身后的护法金刚,他与那小娘子有何干系?
姚兴直起身,皱起双眉,看着元同。他并未开金口,其实就是在给元同机会。
“陛下!方才众人所唱的,实为一个丧夫小娘子的冤屈。在国泰民安的大秦,皇威浩荡的都城边,竟有如此天大的冤屈,草民恳请陛下能为她做主。”
姚兴听闻愣了片刻,天象、法会、唱词、申冤,这一桩桩不断在他脑中掠过;下跪之人、护法金刚、申冤者,元同的形象不断在他脑中转换。
识破骗局的怒意顿时涌上皇帝心头,“放肆!”他发出愤怒一吼。
姚显呼号着替皇兄发号施令:“来人,将此人拿下!”。
四个兵卒快步跑来,按肩掠臂,将元同擒住。
姚兴收去些许怒意,问罗什:“国师,可有话讲与朕听?”
国师缓缓站起身,转身向着龙座,双手合十,道:“陛下,天象为真,冤情亦为实。国泰民安未必无冤情,申冤未必能毁损盛世豪景;置若罔闻是假国泰,罔顾错杀是伪盛世。”
罗什话音刚落,姚显一个箭步跑了下来,拔出腰刀便向元同胸膛刺去,“老秃驴,你休要诓骗我皇家,我先宰了这小贼,再取你项上人头。”
元同盯着扑来的姚显,这个曾经把自己当作猎物的恶魔,这个不可一世的活阎王,如今又想要他的命。他双眼不禁喷出怒火,对抗阎王手中的弯刀。
眼见弯刀已刺向元同的胸膛,罗什紧闭双眼默念经文,像是准备为元同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