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瑜垂眸,水气掩映下目光微冷。王家,季家,还有他的庶兄裴涉……在裴相对他和裴涉态度不明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退婚都能让魑魅魍魉跳出躲藏之所,肆意嚣张起来。
“裴卿,你说那阮二小姐听闻此事将作何反应?”
裴瑾瑜正沉思着,闻言看向李修谨:“殿下前月才迎了王家女为侧妃。”
太子也没期待他有何见解,自顾自回忆了一番:“听闻阮二小姐姿容甚美,便是病容也胜过皇城数位佳人,季家老三实在身在福中不知福,竟舍得退婚。”
裴瑾瑜早知他做派,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圣人与臣提过,殿下的东宫已有七位侧妃。”
太子轻啜一口茶水,不以为然道:“父皇不会怪罪的。天下美人各有风姿,我哪一个都不愿舍。”
裴瑾瑜默然。他出生于世代高官的裴家,更有芝兰玉树的美称。殿试时天子将他从状元点成了榜眼,他入朝六年便升任中书令,裴家一门双相,煊赫非常。加冠以来明着倾慕他的女子不计其数,他实在感到麻烦。
让他去理解太子对收美人的执念,就像要和尚去理解梳子的好处一般。
李修谨看懂了裴瑾瑜的眼神,挑眉道:“你是不懂美人。”
裴瑾瑜不置可否:“殿下说的对,臣也不愿懂。”
见他的确排斥,太子反而偏要他去看看:“下旬秋宴母后要见皇城贵女,阮二小姐便在受邀之列,到时你晚些回府,我带你看看那美人。”
裴中书自然事务繁忙,没兴趣看什么美人,还是看太子看上了的病弱美人,可惜没敌得过这位明着盛情邀请,暗中胡搅蛮缠,最终还是应了。
再晚一些宫门就要下钥,太子与裴瑾瑜一同走到东街,各自告别。
裴瑾瑜回到丞相府,向自己的书房走去。
丞相府这片地方是达官贵人的住处,斜对面便是太师府,附近的官员不多,平常清净,少有人来往。正是深秋时节,府内花木凋零,地上落着新鲜的枯叶,剩了些耐寒的常青与菊,往常影影绰绰的院子视野开阔了不少。
裴家有两个书房,其中一个便给了裴瑾瑜。
裴瑾瑜刚到书房,贴身侍从纪密从门外赶来,自袖中拿出信纸恭谨递上。
他接过这些跋涉千里送来的密信一一过目。
裴瑾瑜沉默半晌,将信纸放上烛火。
纸张被火焰吞噬化为灰烬,仿佛是为了祭祀那些字里行间枉死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