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大清早,屋里的猫咪糖元儿刚伸了个懒腰吊了两口嗓子,周守慎的屋子里便忙活开了。
“这天儿这么冷,你出去做什么?不过就是个商户家的女儿,要你这么上心吗?她嫁过来,已经算是高嫁了,船上服侍她的有四个嬷嬷,四个丫鬟,此外还有十二个小厮,这么多人难不成还不能将她平平安安送到她家京郊的庄子里?”说话的是周怀谨的正妻周守慎的母亲荣昌郡主。
屋外丫鬟们抬眼看了看天,明明是秋高气爽好不好?
“母亲!”周守慎反驳道:“现下正是秋蚊子最毒的时候,那京郊庄子里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蚊虫呢,娇儿那么娇滴滴的一个人儿,怎么能受得了!”
“提到秋蚊子,那水面上的蚊子岂不是更多?我的宝贝,你们二人虽说已经有了婚约,但终归是还没成亲,没成亲前还是不要见面的好!”荣昌郡主道,而后见他紧锁着眉头,大有不悦之意,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底。
“什么?”周守慎闻言,直接将手里的拐杖扔出去了老远,“水上蚊虫也多?对呀,我怎么将这茬给忘了呢?哎呦不行,我一定要去码头迎迎娇儿!”
周守慎边说边招呼了贴身丫鬟修竹,“快帮我将发髻梳好,而后再将那件红色金蝶恋花箭袖给我穿上,我要欢欢喜喜去见我的娇儿!”
荣昌郡主闻言慌了,“我的儿,这可使不得啊!若是被其他人见到,毕竟还未完婚,这像什么话哦!”
“慎哥儿年纪还小,且屋里也没有个通房,稀罕自己媳妇儿也是情有可原的,郡主嫂嫂何必这般如临大敌呢?原本娶了那花见娇过来也只是为了给慎哥儿冲喜的,现在拦着慎哥儿不去见她,岂不是与冲喜的初衷相悖了?”二房周怀瑜的正妻李阳春道。
“还是您最好!”周守慎冲李氏眨了个眼睛,而后熟练的从床头将轮椅拉到自己手边,在丫鬟修竹的搀扶下吃力地坐上了轮椅,还未坐稳,由于动作过猛,轮椅往后滑了两下,周守慎毫无防备,差点从轮椅上滑下来,幸好李阳春眼疾手快,这才避免了他的跟头。
“我的儿,你小心着点儿!”荣昌郡主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扶住他。
“母亲,不妨事!”周守慎摆了摆手,让修竹推了他出去,身后李阳春的声音高高低低传来。
“孩子年轻气盛,猴急一点总是正常的,等这新鲜劲儿过去了,或是再纳几个小妾,就不会这样了!”
“纳妾的事情等等吧,你看你院子里的那几个,什么时候安生过,我说你也应该好好管管她们,整天浓妆淡抹的在二弟面前转悠,二弟的身子早晚要被掏空了!”荣昌郡主道。
门外周怀慎眉眼渐冷,敛去了原先所有的轻浮,缓缓地靠到椅背上。修竹已经习惯了他的忽冷忽热,也不言语,只默默地推着他出去了。
途经院门时,一朵淡黄色的桂花从树上欣欣然飘了下来,落到了他大红色衣褶上,他温柔地将它捏起,放到鼻下嗅了嗅。
“告诉赏雨,让她晚上睡觉前在桂花树下铺层干净的锦缎,一夜风吹后,明儿一早必定能捡很多花瓣儿,后天用这新鲜的花瓣儿做成桂花糕和糯米桂花红枣粥备好给我!”
“好!”修竹应答道,“您不是向来不喜欢吃糕点的吗?”
周守慎抬了抬眉,手里把玩着花瓣儿,眉飞色舞道:“苏州人偏爱甜食,就连那面汤里都是带甜味儿的,夫人又是娇滴滴女儿家,当然也喜欢甜腻腻的吃食,从明儿起我们也改吃甜的!”
“您以前可是无辣不欢,一丁点都不吃甜食的人……”修竹低低嘀咕道。
“从今儿起我改了!”周守慎两手一拍,语调飞扬,心情极棒!
天儿晴朗,银浪连成层层耀眼的花瓣儿,花瓣逐渐收起,船头终于在河边靠了岸。
见娇瞧了瞧正在打打闹闹收拾行李包裹的春兰、夏莲、秋菊、冬梅四人,心下觉着既好笑又欣慰,再想想国公府规矩森严,高门大户的,幸好有她们四人作陪,要不然这日子还真不好熬。
她边想边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海风、夜渚早守在舱外了,一见她出来立马迎了上去,海风更是一脸促狭地指着远处码头对她说道:“大娘子您看!”
见娇顺着海风的目光往码头看去,只见空旷的码头边立着一位十六七岁的青色衣衫姑娘,姑娘手扶着一张轮椅,轮椅上的人一身红衣,浓眉上扬,不怒自威,深眸黑邃,鼻梁高挺,棱角分明,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却直直地向她扫来。
见娇心底一个激灵,瞬间明白过来那轮椅上坐着的是什么人,她想过千万种他的样子,脸色蜡黄的,颧骨突出的,尖嘴猴腮的,却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生得是这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