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屋外一片宁静,沈修竹也跟着问:“丽丽?你在家吗?”
空气依然安静的能听见针落地,沈修竹轻声拍了拍门“砰……砰砰……砰砰砰……”
终于有人开门了,却是隔壁住户,出来一个老奶奶,她警惕地看着两个陌生男孩儿,霍山打了个招呼:“奶奶您好,请问您知道这家人还在这里住吗?”
“你们是做什么的?”
沈修竹一脸真诚地回答:“我们是张丽丽的同学,来看望她。”
他这张纯善的脸,降低了老奶奶的防备心,老奶奶好心的提醒:“别拍门了,这家人犯事了,孩子快回去吧,小心被牵连,可是要坐牢的……”
周围的住户都特别害怕,91年报纸报道一个23岁的机场售票员贪污55万,同年就被枪毙了,这几年正处于严打经济犯罪的高潮,张家顶风作案,在县里掀起了巨大轰动。
警察频繁的出入筒子楼的举动,吓坏了周围的居住民,到底是法律不普及的年代。
有条件的自己搬出筒子楼,没有条件的就恶言驱赶张家人,所以张丽丽一家根本不敢外出,每天早上还没亮出去买菜,夜里11点以后倒夜壶。
沈修竹只想知道张丽丽还在不在这间房子里,还没等他继续问,老奶奶就回屋子锁了门。
两人也不敢再敲门扰民了,又在门口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离开了从头到尾都安静的没有声响的门口,沈修竹和霍山有些忧心,孩子是无辜的,他们多希望张丽丽不要被影响。
但是显然,不可能的,张丽丽怎么可能不被影响?她亲妈半夜收了行李,悄悄地离开了张家,留下15岁的的张丽丽和60岁的张奶奶。
家里能卖的全卖了,仅仅够维持两人几个月的生活。张丽丽静静的站在门后,等门口没了动静,她才转身回了房间,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她的房间已经连一张桌子都没有了,大红色的高中录取通知书摆在床铺上,刺眼的红色好像再嘲讽她,她已经没有了读书的资格了。
霍山9点就收了摊,把小货轮骑回院子,他和母亲招呼一声又匆匆骑着车出去了,10点再次站在张丽丽家门口,霍山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他有些无奈的对着房门,仿佛在和空气对话:“丽丽,如果你能听到,就来找我,我在你楼下等你,等到12……等到天亮我就回去。”
说完霍山蹲下来,从门底下缝隙塞进去一个报纸折的信封,起身出了筒子楼,等他坐回三轮里面发呆,这边张丽丽才拾起地上的报纸。
她打开,里面是3张毛爷爷纸钞,张丽丽忍不住红了眼睛,到底还是个孩子,出事以来这么多天,外界的恶言,亲人的忧愁,没有一个人告诉她以后要怎么办?
她惶恐着,却等来了亲妈的离走,霍山的这个举动给了她希望,她把钱重新包好塞进怀里,轻轻地开了门去楼下找霍山。
霍山的三轮停在楼脚,此时已经是夜里11点了,筒子楼里大多数人进入了梦乡,张丽丽确定了霍山的三轮位置,直接走来上了车厢。
昏暗的夜色下,霍山看不到张丽丽的憔悴,她嘴唇苍白干涸,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脸上满是满满的丧气。
霍山说:“我和竹子都很担心你,丽丽,没事儿的,还有我们呢,你现在需要什么就和我说,特殊时期,不要不好意思。”
“我妈走了,一个星期没回来了……”张丽丽轻松的说着,一丝在意的情绪都没有,“我读不了书了,大山哥,我打算去打工了。”
霍山想起了3年没消息的父亲,他爸和他妈日子过得好好的,他爸都能跑,更别说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张母跑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意外的。
“你还未成年,哪个会要你做工啊?”霍山问,
看着死气沉沉的少女,霍山脱口而出:“学费我给你出,你继续读书。”
张丽丽眼泪再也忍不住滑出眼眶……
霍山突然就清晰的看到了张丽丽淌着眼泪的脸,他忍不住再次肯定地说:“我这两年也攒了5000了,有我在,你好好读书就行了。”
他没说的是,这钱是霍母让他攒老婆本的,霍山心想,自己才19,离成家还远着呢。
不得不说,张丽丽的母亲还是教了孩子不少的,起码张丽丽就已经知道为自己打算了,现在的初中文凭,无非就是给人打工端盘子,她一遍遍的和霍山保证:“大山哥,我记账上,等我一工作就慢慢还你……大山哥,谢谢你……”
霍山没去想还不还的事情,张丽丽能振作起来,他就放心了。
………………
庄邢说好从深圳回来,就回岛上接沈修竹去上海过暑假,沈修竹眼看着开学还剩一个月,他只能和哥哥住一个月他好失落,眼看着离开学还剩一个星期,他只能见见哥哥,画都来不及作一副,眼看着就开学了……
90年代下海创业是忙碌的,因为遍地是黄金,庄邢实在是太忙了,每次沈修竹打来电话,两人只能聊10来分钟,因为大哥大充一次电,只够半小时通话,沈修竹也不敢一直霸占,万一有客户打给哥哥占线,耽误哥哥做生意。
沈修竹独立的帮着爷爷搬家去了市里,同去的还有张丽丽,书房临时改造成了张丽丽的卧室,张丽丽奶奶也搬去霍山家,和霍母作伴。
95年9月1号,17岁的沈修竹被李兰心领去了市高报道,周学军送张丽丽去职高会计班,这是张丽丽自己选择的,张丽丽很坚持,霍山也只好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