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当真打算明天就搬到铁瓶杂院,这时候应该正忙着准备。即使是俭朴的杂院生活,女人家总会有些意想不到的行李。
他料中了。踩着幸兵卫杂院的水沟盖进去,便看见久米家门口的矮屏风敞开。她本人正在架高的木头地板上拿着粗绳绑一件大行李。
「久米,你一个人准备搬家啊?」
一听有人叫,女人眨着细小的眼睛回过头来。一认出来人是井筒平四郎,便尖声道:
「哎呀,这可不得了。大爷,您有什么贵事?」
平四郎踏上泥土地,双手揣在袖里,低头看久米。
「我听说你要搬到铁瓶杂院。从这里到那里是不远,不过搬家可是件大工程。」
「您要帮忙吗?哎呀!您人真好。」
久米向小平次抛去一个讨好的笑容,说道:「哎呀,多令人高兴呀!」扭了扭身子。
久米长得并不出色,身材也骨粗肉瘦的,就近一看,头发似乎也日渐稀薄,发髻小小的。也许是多年来不自然的生活,令她年华早逝。
话虽如此,她并未失去活力,也没有不健康的样子,轻手快脚地招呼平四郎与小平次入内,用相当高档的茶具款待他们喝茶。
她以自己的炭炉烧水。一般在杂院里,炭炉都是轮流使用,只要错开用餐时间,十户人家有个二只便绰绰有余,故平常都是好几户共同出资,买一只小心使用。而久米竟拥有自己的炭炉,可见得她在金钱上相当充裕。
「久米,听说你跟铁瓶杂院的阿德拌嘴?」
这茶真好喝‐‐平四郎嘴上问话,心里暗赞。
「就是卖卤菜的阿德,嗓门很大的那个。」
「哦,我知道了。」久米笑着点头。一笑,眼睛就眯得更小、吊得更高,和狐狸一模一样。
「就是今天一早的事,一下子而已。」
「你们吵些什么?管理人很头痛哪。」
「佐吉兄?那真是为难他了。我得向他赔不是才行。」
听她扭着身子说要「赔不是」,要怎么赔,不免令人往歪的方向想去。
「阿德是很要强,不过也很明理,肯听人解释,所以很少跟人吵架。你做了什么?」
「我没跟她吵架呀。」久米态度坦然。「我只是说了声,『啊,好怀念哪,』而已。」
「你怀念什么?」
「因为我认识阿德姐的丈夫加吉兄呀。他是个好客人呢!所以过去我有时候会装作不认识,跑去买卤菜,去看看加吉兄。」
久米害羞似地咬着袖子。平四郎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小平次又「呜嘿」了一声。
「你这话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加吉兄真是个好男人。」
「你是说他去找你‐‐那个,他去过你店里?」
「对呀,好几次呢,大概一个月一次吧。在他病倒之前,他照顾了我好长一段时间。」
小平次「呜嘿」了一声,连忙又加上一句:「大爷,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平四郎大口喝茶。
「所以,你今天早上到铁瓶杂院去时,当着阿德的面说了这件事?」
久米的手扇了扇。「我可没有打一开始就说。只是,我叹了一声『好怀念』,阿德就问『你怀念什么』,脸上的表情好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