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和潘富年坐在前头,一人赶车,一人高举火把,夜色浓重,寒风刺骨,小乔坐在摇晃的牛车上没有半点睡意,实在是太冷了,想睡都睡不着。她和三豹一人一边护着二虎,眼睛睁着大大的,仰望黑沉沉的天空,脑子里各种念头转个不停。
总这样在乡下呆着不行啊,目前有口饱饭吃,但以后呢?不可能住在大牛家一辈子,过完年,汪浩哲伤势好些,就得考虑离开,要去哪里?整天躲在乡下不会有黄文正的消息,外祖父家,更加难找。
乡下人纯朴敦厚,相对于县城安全,没有周五爷那样的坏人公然欺凌,大牛父母认了他们做亲戚,他们就有理由留下来,可潘家日子过得也艰难,潘家大伯说得没错,穷得只剩一口吃的,还要分给他们兄弟俩,如果潘家大伯知道兄弟俩根本就是假亲戚,还不得亲自帮着潘富年把他们赶出村去。
唉,得想办法,得自立,不能老依靠别人。汪浩哲不让卖明珠,其实这时候卖也不合时宜,冯大夫就提醒过,像小乔这样衣衫单薄破旧的穷小子忽然拿出一颗价值不菲的明珠,只怕还没卖出去,祸事先来了。
另找路子吧,乡下实在没什么机会,找门路应该到县城去,小乔有这个信心,在县城一定能找到机会,唯一的担忧是怕跟周五爷碰面,被他抓去做奴仆可就难得跑掉了。
难道要放弃?小乔紧握双拳,县城里她好歹认识了德仁药店王掌柜、小饭店老板娘郑大婶、天香楼红袖姑娘,借着这一点点人际关系,在县城里寻找一丝半点机遇,应该是可以的,明天一定要再来县城,哪怕只是转一圈熟悉环境,大不了小心点,祈求老天保佑不要遇见周五爷。
回到莲花村,一家子老小都还在等着,潘二娘看到二虎包扎得好好的回来,又听潘富年说好好养着就没事了,放心不少,父子几个用门板小心抬了二虎回屋,大妞二妞端上热水给他们洗手脸,说饭菜热在灶上,潘富年看看潘二娘,告诉大妞他们几个吃过了,只给二虎准备些薄粥喂下就行。
小乔洗了把脸回屋,因为要省灯油,他们这屋与大牛兄弟的屋子向来共用一盏灯,二虎刚受伤,今晚油灯留在那边,从泥墙上漏过来的光线很微弱,小乔摸到床前,见汪浩哲躺着一动不动,想到大妞说今天请了村里小伙子来帮忙抬扶他如厕,不免心里有些微歉意,又多两个陌生人碰他,这哥子该不舒服了吧?
俯下头去看他,汪浩哲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和她对视,没睡着啊,小乔忙问:
“哥哥,你好些了吗?饿不饿?喝不喝水?要起来吗?”
她伸手摸了摸汪浩哲的脸,然后抓握他的手和脚,小时候妈妈检查她体温正不正常就这么做。
汪浩哲的烧退了,瘦骨嶙峋的手脚此时却冷得像块石头,小乔恻然,这是怎么说的?不是热就是冷,太极端了。真希望天气变异,冬天变成春天多好啊,谁都不用这么辛苦。
想到厨房里应该还有热水,便要转身去打盆热水给他敷洗一下,汪浩哲却拉住她,说道:“你吃饭了吗?累就歇下,你也跟着去城里,能做什么?”
小乔笑着说:“哥哥,幸亏今天我去了,我遇着个熟人……”
“我们不是刚来到这个地方吗?哪来的熟人?你不遇着那个坏人就好了,以后不要再去,哥哥担心!”
小乔按揉一下他的手然后放下:“哥你不用担心,我有眼睛看啊,万一遇上躲开不就行了?何况我不是一个人走,有二姨夫和大牛哥哥他们陪着呢,谁来留意我这个小孩……你等着!”
借着微光,她跑到院子里拿了木盆用清水冲洗一下,进厨房揭开大铁锅,抓起葫芦瓢往里舀,大妞是个好姑娘,果然烧有许多热水备用,她舀了大半盆,泼泼洒洒吃力地抬回屋里,用粗布巾绞着替汪浩哲擦脸,然后热敷手脚,一边冲着那边屋子喊:
“大牛哥,三豹哥,四蛟!”
大牛答应一声:“四蛟睡着了,三豹不在,小乔,要做什么?”
“厨房有热水,要替二虎哥擦洗一下吗?”
“不用了,身上涂的都是药汁,擦洗了可惜!”
切!小乔笑着摇头,没文化,真可怕!
汪浩哲说:“歇了吧,一会也冷下来,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