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直走到车库,童凌嘉目送潘昊诚那辆越野开走,确定他已经出去了,才钻进车里把门狠狠一关。安全带还没系上,她就质问起乔勉:“你什么意思?那俩人是你备胎?”“我跟潘昊诚本来就没什么,曲扬不是正在了解么。”乔勉说得坦荡,但童凌嘉对这个回答显然不买账:“傻子都看得出那人对你有想法,我真是不懂了,你就这么想跟那捣鼓海鲜的小老板不清不楚?”乔勉用玩笑的口吻回道:“他赚的可不少。”“我是在说这个吗?”童凌嘉转头直视着她,眼神严厉又肃穆,“乔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突兀地笑了下:“我以前怎样?”童凌嘉顿时语塞:“行,你这态度真是要气死我。”她索性车也不开了,双手离了方向盘非得和她掰扯清楚:“你要是不给他什么希望,他能和你走这么近?”“近吗?你想太多……”“不近吗?你为了给他家安排个床位特意找的我!”“是我先有求于人。”童凌嘉一愣:“你欠他什么了?”车里静了一下,她沉默了。这种沉默不是什么好的预兆。童凌嘉把车钥匙一拧,顶灯、屏幕全灭了。车窗紧闭,隔绝了外界一切声音,她的呼吸有点急促不平,车库昏暗的光线映着乔勉的侧脸,平淡又冷漠。她看看窗外,很快又把目光收回,眼神里更多的是茫然和失落。“乔勉,我们什么时候相处起来这么累了?我今天真的很气,气的不是你跟那个男的怎么怎么,我是气你什么话都不肯和我说,我连最基本的的知情权都没有了是吗?”童凌嘉的眼眶渐渐红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有什么风吹草动结果乔勉走进图书馆大厅的时候,低头匆匆看了眼脚下的迎宾地毯,恍然发现已经周日,一周又将结束,快得毫无感觉。周末的阅览大厅里几乎满座,借还书和咨询的读者也不少,上架排架,一圈忙下来已经到了饭点。她排完架从借阅区走向还书箱,把刚归还的书籍堆叠起来放上手推车,手机开始在服务台上拼命地震动,阅览室里听来格外心惊肉跳。她看了看来电人,迅速拿着手机走向走廊末端。电话接通,对面没有任何铺垫地开口了:“你把你跟程何钧的事告诉童凌嘉了?”“怎么?”“哦,没怎么。”那头,潘昊诚稍稍沉默了一下,“她问我要了点他的信息,说可以帮着找找。”乔勉内心不由一动。潘昊诚问:“她没和你提过?”“没有。”潘昊诚在电话那头调侃道:“她和我说,要是一个月找不到人她就去报警,是不是来真的?我倒要谢谢她了。”乔勉缓缓靠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她知道,童凌嘉是故意不问自己的。这就是她的态度,我可以不认同你的做法,但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她心里涌起一阵暖流,也许是种无言的感动。“随她去吧。”乔勉脸上挂着难得一见的笑容,说得很潇洒。今天,离两年之期还有十二天。“随她去?”潘昊诚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微妙:“你不打算找了?”她直言:“我想结束了。”“你要和那个人在一块儿?”“我会认真考虑。”对面不说话,听筒里传来很轻微的呼吸声,她能明显感觉到他情绪里的不快,甚至说不爽。“乔勉,你非要把自己过这么拧巴?”“我觉得我过得挺好。”潘昊诚哈哈笑了两声:“不是别人,偏偏是他。你说你没想过一直等下去,你说想结束了,到头来全是假的,他就是个影子、替身!对那个人公平吗?你问问你自己!”“你说完了吗?”她慢慢吸了口气,回得若无其事。潘昊诚抬手在乔勉看不见的另一边指着,话语冷硬而愤怒:“我没说完,乔勉,你跟程何钧真是一类人,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嗯。”乔勉说,“你也别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电话没有挂断,两人之间本就透亮的窗户纸被这一句彻底捅破,突如其来。他以为是自己话说得重了,令她觉得难堪。于是他又让步了、退缩了,想马上解释什么,可他张着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乔勉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潘昊诚,谢谢你。”仿佛一声沉闷的枪响,他的解释、补救和小心翼翼全部戛然而止。她的道谢,是在拒绝。明知徒劳还去坚持,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在白费力气。他坐在车里,转头就能看见图书馆的大楼,他握着手机缓缓靠上椅背,心揪得发疼,却在疼痛里感觉到某种轻快的解脱。你如果爱上一朵云,就注定要筋疲力尽,因为她总是随风走,拼了命才能追上,因为她总是高悬天边,伸手却永不可及。今天恰逢节假日,图书馆五点闭馆关门,临到点的时候读者已经陆续离开,乔勉便提前到更衣室去换工作服。更衣室内一排排柜门紧闭,没有其他人进出。她看一眼手机上的未读信息,打了个电话过去。“你到了?”“我在二楼阅览室,没看到你。”“我在换工作服。”“那我去门口等你。”“没事,我正好要回服务台拿点东西,你在那里等我。”“好。”她从更衣间出来,走员工通道进了阅览室。窗外车流的喧嚣奔涌而过,将她的脚步声隐没了,乔勉走向服务台,外面马路上突如其来地一声鸣笛,令她下意识地抬头。一切沐浴在夕阳里,斜前方的位置,曲扬正坐在那里,轻轻翻着书页。阳光下的轮廓和曾经的一幕刚好重叠。乌云、潮气、人间游戏。盛夏的一阵雨淋漓落在身上,她迫切的,有种流泪的冲动。没有人做错什么,只是我们之间全是不凑巧。乔勉放下书错身坐进了服务台,在他看不见的高台后,低头掩面。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你留恋的是什么?一段回忆?还是一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