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向半空,戚云树使的飞剑还滞在那里。
疏朗的日光从茂密的枝叶中穿过,如雪的剑身反射出强光,刺得他双目一痛。
他的手不自觉垂落了。
戚云树一人抵不住来势汹汹的魔气,急急唤道:“覃师兄?”
“……师尊将此剑给你了?”覃映致一边再度抬起手,一边低声问道。
“啊……”戚云树看见他这般失魂落魄,有些忐忑,“是,这把剑怎么了?”
覃映致深吸了口气,摇摇头:“只是一把普通的仙剑。”
就像江凝曾信手解下清光剑,塞到他怀里一样。或许对于江凝而言,这一柄碎雪剑,也与他剑阁中的上千把宝剑一般,没有什么不同。
他的心意,在江凝的眼中,与那地上俯拾皆是的雪粒相比,也并无区别吧。
在夹缝中的数月里,没有日月,没有活物,四周萦绕着魔气,随时有可能身首异处。奇怪的是,那个时候,却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
他用希望换取勇气,一场豪赌下来,满盘皆输。
二人合力将缺口封上,覃映致只觉身心俱疲。
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碎雪剑被师尊交到了戚云树手中这件事,他从袖中取出只玉青鸟,将宜山的情况简略描述了一番,向万归宗寄去。
玉青鸟扑腾着碧绿的翅膀,方才飞起,却见一道寒芒闪过,顷刻间断成两截。
覃映致猛地扭头看向戚云树,他抚着碎雪剑,眼中满是欣赏,如非在此情景下,倒像青钱会中拔得头筹,得到了师尊的奖赏一般。
“这把剑说它削铁如泥,都是一种辱没。”戚云树微笑道,“覃师兄,你说师尊给了我,我起什么名字好呢?”
覃映致一怔。
从前戚云树身上的蛛丝马迹,一时间全串连起来。那种熟悉的气息,分明是——
他缓缓道:“你不是戚云树。或者说,你从来都不是。”
真正的戚云树,恐怕早在宜山戚家出事时便已经死了。
眼前的他根本不是人,只是一具被魔族夺舍的躯壳。
戚云树依旧是端方君子的姿态,此时看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他走向覃映致:“我一直都是你的师弟啊。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想要我这个师弟。”
“你害怕我超过你,使你失去江凝的青睐。可惜,你这凡俗人家出身的庸种,天资愚钝,缺乏悟性,追不上段霆,也比不得我。你以为凭这把剑能改变什么?江凝叫我先行一步,这剑也就交给我防身啦。”
他像以虐杀蝼蚁为乐的孩童一般,脸上带着天真又残忍的笑意。随手挥出数剑,剑光激出的气浪顷刻间削断了一棵碗口粗的树木。
覃映致深知此剑的威力,忙不迭闪避,狼狈地滚到草丛中。
他只觉头痛欲裂。尽管竭尽全力忽略戚云树所言,那些话还是无孔不入地钻入脑海。
……他是个庸才。没有显赫出身,没有异禀天赋。一生最大的光辉,不过是在那年的青钱会上,使出了一招任何人都能领会的青阳剑式而已。
他与其他人的不同,或许只是更烂熟于心些,才会让江凝投以青眼。
拜入江凝门下后,他自知悟性不高,不愿让师门蒙羞,只能加倍勤奋,做一只先飞的笨鸟。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自己与师兄弟们差得太多太多了。
戚云树的话像生生剖开他的胸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愿为人所知的软弱就那么敞在日光之下,丑陋地跳动着。
覃映致咬紧牙关,道:“剑上的编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