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白秋望着满屋的流光溢彩,懵懵地愣了好一会儿。这些……全都是家里留下的玉料吗?眼前这个房间被归置得很整齐,装填也很满。舒白秋站在门边,一抬手,就能碰到距离最近的置物架上的翡石玉料。他粗略地一眼扫过,就发觉。入目所及,无论半开窗的原石毛料,还是彻底解开皮壳的明料。每一块尽皆是品质罕有的高货。而且——少年不由低喃道。“居然,都是老料……”舒白秋的色感极佳,对翡石的品质也了解得以为细致。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翡石都不是新开采的。而是业内最为推崇的老坑种。新矿坑所开采出的翡石通常会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品质非常不稳定。因为新坑玉石所形成的时间较短,翡石在已经经过雕刻加工之后,被消费者买回去,过上几个月或一两年时间,也会明显变得颜色暗沉,或质地发浑。这种情况,就会被统称为变种。而老矿口所开采的翡石,因为品质稳定,大多不会出现此类问题。由此,也就形成了翡石圈内对老坑种的推崇。近些年,因为市面上新坑所出的翡石越来越多,变种的情况也越来越普遍。而老坑所出的翡石因为数量越来越少,其所受追捧的程度,和价格的涨势,也在愈演愈烈。而现在,在舒白秋的面前。他可以肯定。这里随便哪一块翡石拿出去,都是业内梦寐以求的老料。而且还都是这种能抢破头的高货品质。这些……当真都是舒家多年积存下来的库存珍藏。舒白秋怔怔地望着面前恍人眼花的各色翡石,下意识地,他忽然向和自己一同进来的人看了一眼。这几乎是一个本能的动作,舒白秋也是看过去后才发觉。这是他之前留存下来,一个保命般的习惯。因为舒白秋需要观察自己的收养人对那些翡石的节♀完整章节』()”“在看这个房间的设计。”傅斯岸说。他简单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说完却见少年眼眸微微睁圆,愣愣地看他。“先生好厉害。”舒白秋惊叹。傅斯岸抬手用掌心贴了一下身前少年的脸颊。他沉默了一秒,却问了另一个问题。“小啾,你刚刚为什么能摸出扶手和墙面下有翡石?”这是傅斯岸最大的不解。甚至远比这个装满了高货翡石的房间,更让傅斯岸在意。舒白秋闻言,便解释道:“因为刚刚我摸到的地方,其实不是金属或者混凝土之类的隔层,而是纯粹的翡石。”“只不过它们的皮壳颜色()比较特别,好像也被处理过了,特意和周围融为了一体,所以才看不出来。”()刚刚听先生讲过之后,舒白秋也意识到了一点。?想看百户千灯写的《小傻子》087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些指路用的翡石从外表来看能如此毫无破绽,想来当年修筑时,找到并且将其使用的过程,也花了很多心思。但舒白秋说完,傅斯岸却依然显得有些沉默。接着,男人又问。“所以,你可以透过皮壳,感受到里面有没有翡石?”舒白秋正想说话,傅斯岸却又抬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唇。男人的另一只手直接揽过了舒白秋的腰,将他圈抱到了自己的身边。“等等。”傅斯岸低磁的声线落在舒白秋耳畔。“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再细谈。”舒白秋用圆棍钥匙锁好了门,两人从地下室出来,将书架后的门恢复原装,才向外走。傅斯岸还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灰尘。书架所在的房间内铺了一张长毛地毯,虽然室内许久无人打扫,走路会扬起灰尘,但因为地毯的存在,地上并没有留下什么清晰脚印。一并确认过没有其他异状之后,傅斯岸才和舒白秋离开了舒家老宅。他们先去了一家私立医院。这家私立医院和舒白秋最初做婚前体检的那家医院一样,都是傅斯岸投资设立的。虽然占地规模不算大,但安全和私密性却都很有保障。两人抵达医院之后,就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先去了贵宾病房。等到确认周遭绝对安全之后,傅斯岸才再度问起了之前那个问题。小啾真的可以摸出原石里面有没有翡石吗?“是可以。”舒白秋果然承认了,他说,“不过只是一种很模糊的感觉,最多只能感觉出里面是不是有翡石。”“而且要品质高一点的翡石,感觉才会比较明显。如果是豆种满棉的翡石,因为和石头的性质太像,就会很难分辨出来。”“……”傅斯岸却听得更为沉默。两个人坐在一起,聊天的声音并不高。傅斯岸甚至正将他的小啾圈在怀里。而也是这个距离,让傅斯岸所听到的声音更为清晰。越是品质高的翡石,越能明显地摸出区别来——这。不就是当初那个流言的内容吗?相比之下,少年的情绪却还如常,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么危险。他还道。“真要说起来,这好像是我们家的一种遗传病,因为对翡石过敏,会完全不能碰。”“好像我爷爷的弟弟,和我爸爸都是这种体质,”舒白秋说,“所以我爸爸才没有碰过玉雕,而是去学了画画。”少年思索了一下,似乎在翻找久远的记忆。“更早之前,好像舒雨巷()的一些玉料就是这样获得的。但是如果反复过敏的话,会有风险,所以从我爷爷那一辈开始,就没有再用这种方式测探过翡石了。”“我爸爸更是从来没有碰过翡石和玉雕。”……对翡石过敏。甚至连这一点,也和当初的传言如此相似。傅斯岸眉心蹙得更深,他精准地捕捉到了舒白秋说的那句“有风险”。“除了过敏症状表现,还会有什么风险?”舒白秋又想了一会儿,才说:“好像是,除了普遍的过敏红肿……还会短寿?”少年那有些迟疑的嗓音还没说完,手腕就倏然被握紧了。抱着他的傅斯岸猛地捏住了舒白秋的手:“那你——”舒白秋愣了一下。不仅是因为手腕的微痛和对方的追问。在那一秒,他还感觉到了自己身后被惊起的心跳。倏然的搏动一下一下。清晰地砸在了舒白秋的脊椎上。“我没有!”舒白秋忙摇头,“没事的,我不是这种情况。”他安抚地拍了拍自己腕间的大掌,微微侧身,抬头去看抱着自己的男人,纤皙的指尖还搭在对方青筋突起的手背上。“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过敏症状。”——也对。如果小啾真的过敏,家里也不会让他学玉雕。傅斯岸意识到了自己的关心则乱。也是这时,他才察觉。自己手上的力度似乎有些重。傅斯岸松开了握着舒白秋腕骨的手掌。他一眼便看见,那纤细的骨节上,印出了一抹颇为显眼的红痕。是被他烙上的。傅斯岸蹙眉,唇边却忽然一软。是怀里的恋人仰起头来,亲了亲他。“没事的。”舒白秋又安抚地摸了摸先生的手,就像他很多次的夜晚睡前,帮对方摸触手掌一样。他还道:“我真的不是这种情况,因为我不会过敏。而且,我能摸出有翡石,依据的更多应该是判断和经验。”“纹裂、色泽、质地、砂藓,都能成为分辨原石玉料情况的依据。”舒白秋简洁明了地解释了一点。“加上我从小见得多,经验也会更丰富一些。”显然,少年并不觉得自己有这种家族遗传的特殊过敏症。傅斯岸沉默听着,敛目握住了舒白秋搭握着他的温凉指尖。他似乎并没有就此立刻将心绪放松下来。几秒钟之后,傅斯岸忽然开口。“小啾,你之前雕刻打粗胚的时候,要靠自己来判断翡石里面的状况。”“包括清雷工作室的助教来询问你,玉料怎么切才好,你也精确地帮他除掉玉中棉絮,找到了最浓郁的一条色根。”“这种内里色根和纹路的走向,也是要靠玉雕师自己去猜测的,是吗?”舒白秋点了点头:“对,要靠我们自己判断。”傅斯岸问:“那这种判断,你是靠的经验,还是感觉?”舒白秋想了想,说:“都有吧。”“我自己觉得,应该是经验多一点,因为感觉会很不准的。”少年举了个例子。“比如很早之前,我被顾一峰他们强迫摸翡石的时候……我就会什么都摸不出来,连里面有没有翡石都无法判断。”他只会非常非常地不舒服。还会应激过敏,手上皮肤都会变得红肿。“……”傅斯岸堪堪压下了心头因为顾一峰这个名字和那三年的事而生出的阴郁与不悦。他敏锐地生出了另一个念头。或许和小啾的推测正相反。影响少年更多一点的,反而是他的直觉。所以当情绪受影响的时候,小啾才没办法判断。但傅斯岸也无法将这种推测当真拿来验证。因为他真的见证过舒白秋平日雕刻时的惊绝天赋。少年幼时积累的经验、天生绝佳的色感,和他哪怕最低谷时期都从未丢弃过的对玉雕的喜欢。或许当真可以让他只凭推断,便能猜透百分之百。但这依然没能让傅斯岸放心分毫。他知道,小啾觉得自己情况不一样的主要原因,是从来没有过敏过。可傅斯岸前世曾是医生,现在又在研发新药,他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实例。——也见过太多无法挽回的掉以轻心。傅斯岸知道,哪怕是家族遗传病,发作在每个家族成员身上的性征也可能会截然不同。有的隐形携带者,甚至可能一生都不会表现出相关的明显症状。但这并不能代表,其身体真的不受这种遗传病的影响。而且,让傅斯岸最在意这种可能的,同样也是一个非常直白明显的原因。——小啾的手太敏感了。少年能摸得出那么多细致的毫厘差别,甚至可以对翡石的皮壳和纹路进行那么精准的区分。这已经不像是寻常地普通人。傅斯岸担心,这可能也是一种家族遗传。他刚想问,舒家有没有其他人的手曾经这样敏锐。不过傅斯岸尚未开口,就听舒白秋说。“但这些事,家里人其实从来没和我说过。”少年抓了抓脸颊,指尖搔出一点柔软的弧陷。他说。“我会知道叔爷爷和爸爸对翡石过敏,以及家里遗传的问题,还是因为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无意间看过一本爷爷的笔记。”所以舒白秋在刚刚讲述的时候,才会反复有回忆的表现。“我当时太小了,认得字都不全,记住的也不多,还是后来发现爸爸从来不接触翡石,才慢慢发现了这些事可能是真的。”“包括短寿,也有一部分是我的推测,因为叔爷爷离世很早,我小时候还听过别人说,我们家之前有几位长辈也和叔爷爷一样,很年轻就离世了。”“其实后来再长大一点的时候,我还想过要再去看看爷爷的笔记,但那时爷爷已经严令不许家里识字的小孩子碰他的书箱,别人问,他也从来不说自己写过笔记。”“我就再没有见过爷爷的笔记本了。”傅斯岸的手背青筋微微一跳,他旋即问:“那遗传过敏之类的事,家里人也从来没有和你提过吗?”“没有,”舒白秋说,“我其实本来也没想起这些,看到这里的翡石才感觉可能确有其事。”不然的话,这个偌大的房间内堆满的这么多顶级翡石,或许真的会很难解释。傅斯岸却沉默了一瞬。他发觉,舒家其实对小啾完全隐瞒了这些。这种不知情,也完全是对小啾的保护。甚至连这个地下室的存在,舒家都没有告诉舒白秋,或许相关信息和另一把钥匙,都还留在舒沐之林青霄夫妇的保险柜里。等到小啾顺遂成年,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再交给他。他们宁愿将价值连城的翡石玉料留下来,也不愿让小啾知道自己可能会有这种非福的特殊能力。这也让傅斯岸刚刚未来得及开口的问题,彻底留在了他的腹中。傅斯岸没有必要再询问更多,引起小啾自己的在意。退一万步讲,哪怕少年真的拥有这种能力,根本不会过敏却依然能凭此赌石获利。但他根本不需要靠赌石去挣哪怕一分钱。他也不该承受这种能力的任何风险。——包括少年自己察觉之后的担忧与惶然。傅斯岸的沉默尤为短暂,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他已经做出了抉择。男人绝口未提刚才的疑问,反而顺着舒白秋刚刚说过的那句话,接道。“但也可能确实没有这种事。那间地下室的砖石构造很老,可能是舒家几代人收集积攒了很久,才留下了这些珍藏。”舒白秋听了点头:“也是诶。”“毕竟我那时候小,字还认不全,中间有很多事也是我靠推测补全的。”他的眼睛亮了亮,还说。“如果没有这些事的话就更好了,也就没有人因为过敏受到了伤害。”少年太过善良。他第一时间的关注点,依然是会不会有人受伤。傅斯岸深深望着他,旋即道。“等下我们去做一轮全套体检。”舒白秋愣了愣:“做……?”傅斯岸解释:“没什么事,只是为了掩饰我们突然来这家私立医院。”“而且距离上次检查也有些时间了,就当是做日常体检。”舒白秋自无异议:“好。”他并没有多想,所以也不知道,虽然这次做的是全套体检,但等到结果出来时,傅斯岸翻看的第一项,就是过敏检测。傅斯岸并没有讲出自己最主要的目的,他是习惯了周全谨慎,来自己的医院也会记得找好充分理由。但这次体检,却更多是为了看舒白秋的状况。舒白秋更不知道,在稍后体检的时候,傅斯岸还会动用助理b组,去将他自己以为可能并不存在的家族遗传性过敏症查得清清楚楚、毫无遗漏。甚至会动用国内和国外的多个数据库。以及相关领域最专业的实验室。在傅斯岸看来。少年不需要为这种他不该承担的能力多耗一丝心神。但身为他的恋人。傅斯岸自己却会将所有风险消湮在发生之前。——只为他平安。舒白秋只是乖乖地跟着先生做完了全套体检,还因为贵宾的预约身份,没等多久就收到了体检报告。他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比上次检查时还更健康了些。负责解读报告的并不是这家私立医院的医生,而是舒白秋更熟悉些的那一位。麻医生。视频里,麻医生突然收到体检报告时还意外了一下,不过他看完,就笑眯眯地说。“小舒先生最近休养得很好啊。”舒白秋心里想。是被养得很好。舒白秋刚刚自己也看过了两份体检报告,先生的心率没有问题,而舒白秋的过敏检查也很正常。没有任何超出正常范围之外的波动。这让舒白秋更觉松一口气,看来没什么事好担心的了。不过也是这时,舒白秋又听视频那边的麻医生说。“平时记得补补气血就好,注意不要太劳累。”……气血。舒白秋想。是不是还是因为最近夜班有点多了?结束了体检之后,两人也没有再回舒家老宅,而是先回了月榕庄。路上,傅斯岸也问起了舒白秋,准备怎么处理这些玉料的问题。舒白秋想了想,说:“我想取一些玉石出来,剩下的部分,不然就先继续存放在里面也可以。”傅斯岸点头:“好。”他还道:“将玉石取走的时候,可以用清扫老宅的名义,清理团队可以开货柜车过来,这样运货也不会惹人耳目。”舒白秋刚点头,又听先生说。“之后再想来取玉石的话,除了清扫的理由,还可以趁着雨雪时节。那时村中的房屋容易受损,便于用修缮维护的名义来处理后续。”舒白秋微微怔了一下,就见傅斯岸还在道。“如果一次性取出的玉石比较多,也可以提前联络银行机构,预约好贵重仓储的保险柜。存好之后可以分批去银行取,会比反复回老宅方便一点。”说到这儿,傅斯岸的叮嘱其实还没有聊完。但他再要开口时,却被一只纤软的手掌捂住了唇。“……”舒白秋拦住了他。没让傅斯岸再说话。起初对先生讲的内容,舒白秋还在认真记下。但慢慢他却越听越觉得。先生好像在……避嫌?舒白秋知道,像自家地下室中存放的这么多珍藏,无论何时何地、也不管对谁人来说,都是一笔太过贵重的财富。人都有贪婪之心,舒白秋也非常明白该要如何保护自己。——但他更清楚的,却是傅斯岸对他的心意。先生给他太昊董事身份的时候,可没有想过要舒白秋避嫌。所以这时舒白秋开口,也直接道。“那这些事,我可以拜托先生帮忙吗?”少年直视着傅斯岸的眼睛,神色笃然而认真。他的眼睛太会说话了,傅斯岸望过去时,就瞬间读懂了少年的想法。“……”傅斯岸的眉眼跟着他的心一起软下来。男人低声说。“乐意至极。”舒白秋看着他,明显也察觉到了先生的情绪变化。他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倾身去贴了贴先生的唇。柔软的唇珠在傅斯岸的唇线间轻蹭而过。少年也轻声说。“谢谢。”傅斯岸齿列轻磨,舌尖顶了一下自己的上颚。
“不用。”他说。“这是助理应该做的。”“……?”舒白秋刚怔了一下,就被一只大掌掐住了腰侧。他的眼前倏然一暗,唇畔已然压上了一片滚灼。“唔、嗯……?!”宽敞的后排车厢里,少年却被生生压按在了最角落的狭窄空间里深吻。傅助理忠实地履行了他的职责。——就要和上司啵嘴。舒白秋最后又被亲到眼睫湿透,没多少力气地侧坐在了对方的腿上,少年薄软的唇珠都润艳艳地肿了起来。看起来愈发好亲。舒白秋被傅斯岸揽着,在又被亲或者该说是咬吻了不下三回之后,才将将把话题拉回了正轨。傅斯岸问起了那些翡石的大概价值。舒白秋想了想,用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参照物。他说:“先生还记得我们结婚的时候,那位瑞城的翡石协会会长,拿来邀请客人参投的翡石毛料吗?”“我刚刚大致看了一下,地下室货架上的翡石,基本上每一块都要比那一块毛料的表现更好。”傅斯岸沉默了一瞬。舒白秋说到这里时,最先想到的,其实是这次他可以不用发愁原料,好好挑选几块给先生做礼物了。这也是舒白秋在地下室看到那些货架时,最先冒出的念头之一。()之前在申城时,舒白秋还考虑过,要等回明城的时候挑一些玉石,好能放在先生的办公室。4百户千灯提醒您《小傻子》节♀完整章节』()没等他去外面买,就发现了老宅的地下室。以舒家这些珍藏的品质,有些翡石毛料,甚至不需要做任何的人工修饰,就已经是极为美丽的艺术品。放在太昊全新设计过的顶层办公室里,也会是非常契合的装饰品。不过,等察觉到傅斯岸的沉默时,舒白秋才意识到了什么。他不由问道。“那是不是……会不好把这些翡石拿出去了?”露面之后,如果关注的人太多。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吗?傅斯岸像是沉思了一下,却道:“还好。”“哪怕是现在,市场上不时也会有老料翡石流出,因为时常有人会需要资金,急于变卖。”“只要不集中兜售,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舒白秋想了想,觉得也对。“而且如果我雕刻后出手的话,应该还会更保险一点。”到时他还可以说,自己的玉料也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傅斯岸点了点头,又道:“不用太担心这个,你专心雕刻就好,其余的事我会负责处理。”舒白秋眨巴了下眼睛。“谢谢先生。”“不用谢。”傅斯岸唇廓微弯,笑了笑。“还有,恭喜你。”“唔?”舒白秋有些不解。“为什么恭喜?”傅斯岸看着他,说:“恭喜你收到家人的礼物。”舒白秋怔了一下。从发现地下室的存在开始,出于意外或为了隐藏,一路过来的氛围似乎都还有些无声的微绷。但傅斯岸却没有忘记提醒。向他的恋人宽慰祝贺。“这份恭喜,不只是为这些翡石的价值,也是为它们所代表的无限用心。”傅斯岸说。这是舒白秋的家人留给他的礼物。——单此一点,也足以让人欣慰满足。“……谢谢。”舒白秋怔顿了一瞬,才说。“刚刚在地下室的货架上,我还看到了熟悉的字迹。”少年用着怀念的语气,说。“那是我爷爷手写的标签。”舒家人潜心良苦,为他们所爱之人留下的礼物。如今终于稳妥地交到了舒白秋的手中。“能收到这份礼物,真的太好了。”傅斯岸低声说。他倾身吻住了怀中的少年。或许日后还会有坎坷,亦或危机。傅斯岸都会处理。而小啾——他值得为这一刻尽情开心。()舒白秋其实很早就发现,先生会很关注他的情绪。这或许是因为两人婚前,舒白秋的精神状况着实不算好,让身为医生的傅斯岸本能留心。也或许是因为。这正是傅先生爱一个人的体现。舒白秋之前就常听先生夸他厉害,变着法地讲他聪明。情绪价值拉满。眼下这一次完全出乎意料的发展,先生也没有忘记。提醒他开心。舒白秋就这样意外获得了一笔家人留给他的无价之宝,而且接下来,无论是他拿走玉石,还是封存老宅,重回申城。一切事宜都很安稳。完全没有引来任何多余的关注和麻烦。回到申城之后,舒白秋就先给杜彪做完了他想要的雕刻。许是因为这次回老宅的经历,舒白秋又有了新的想法,还在草稿的基础上,对构思进行了细化。最终所呈现出的效果,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舒白秋没有保留龙石种帝王绿之外的黑藓和白棉粗肉,没有再借助这些瑕疵进行创作。他大刀阔斧地砍掉了所有赘余的东西,将整块翡石切的只剩下了右上角的那块帝王绿,和左下角的一小块高冰质地。这也是当初舒白秋给出的三种构想中,杜彪一眼选中的那一个。整块翡石的中心完全被掏空,但其如高山石林一般的皮壳还得到了保留。于是,这块玉石便像是矗立的山林一般,在山石的洞隙间,探出了一盏绿意浓郁的光团。舒白秋将右上角的帝王绿雕作成了一颗栩栩如生的龙的头颅,左下角的高冰则雕成了一尊无相之人。于是山林之间,一人独自行进,似梦似真之间,恰逢一条真龙探出头来,高高俯瞰。一人一龙遥遥相对。更不知是真是梦。这尊作品的名字,正是《空谷幽梦》。无论龙石种作龙,还是高冰作人像,都是非常恰宜的选择,整件作品在打磨抛光之后,光感也凛冽到熠熠灼然。但这件作品真正出彩的,却还是它的构想与设计。就像杜彪其实早已见过了舒白秋给的草稿。但真正看到成品的实物时,他还是难以抑制地湿了眼眶。这位成名多年的鉴赏家、收藏师,竟是在这尊作品之间,激动地老泪纵横。舒白秋当时并没有跟着作品一起去燕城,他只是在杜彪打来的电话中得知了这些事。后来,舒白秋无意间还看到了一段采访,是杜彪在说自己的这件珍藏。“我很难用言语来形容我的感受,就好像是我多年的梦境,终于得以被再现,就此被凝固定格。”“我的四十五年收藏生涯中,品鉴过无数的珍品,但这一件,是我从生到死,最珍贵的那一个。”杜老先生对这件作品给予了自己的最高评价。()看到这个视频时,舒白秋恰好也收到了从明城老宅取出的,被安妥送来的节_完整章节』()这些玉料足有近百件,其市价更是难以估量。但与整个地下室的存量相比,它们只占了小到微不足道的一个份额。看到眼前的这些翡石时,舒白秋反而下定了决心。他对傅斯岸说。“先生,我想重开舒雨巷。”“我还是希望能凭借自己的手艺,让更多人找到自己心目中的珍藏。”“——也让舒雨巷的技艺传承下去,不会就此埋没。”舒白秋之前有忧虑,也有忐忑,但他听到杜彪的评价时,才更深切的体会到。有些东西,原来有着那么充沛的力量。傅斯岸闻言,也没有任何诧色,他只问少年。“小啾,你想好了吗?”舒白秋点头:“嗯。”他现下也慢慢理解了先生说过的那句,等到恰当的时机出现,自然可以做出抉择。现在,好像这个机会确实到了。“而且爷爷他们留下了这么多珍贵的玉料,我也希望它们能以‘舒雨巷’的名字,被更多人看到。”少年道。傅斯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眼前正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有着自己明确目标的少年,是多么的耀眼夺目。傅斯岸喜欢看到这样的小啾。他喜欢看自己爱的人乘风展翅,青云万里。所以,在舒白秋说定了想要重开舒雨巷之后,这件事也立刻被提上了日程。品牌注册、工作室选址、旧有传承、新店宣传……这些工作都需要花费不少的心思。不过,对于白手起家,创建了整个太昊集团的傅斯岸来说,这些着实算不上什么大活。而且舒白秋自同一年获得双料金奖之后,在圈内的讨论度就一直很高,他之后接下的几笔工单,也都完成的非常出色。虽然不是每个顾客都像杜彪那样出名,但杜彪一个人的宣传效果就已经不容小觑,尤其他还为自己的那件《空谷幽梦》,特意办了一次私人展览。不说燕城当地,就连申城的不少翡石爱好者都收到邀请,前去参观了展览。无形之中,也为这件作品的雕刻者舒白秋,以及他所代表的“舒雨巷”,做了一次更有力的推广。所以在舒雨巷刚刚定下要重开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人在关注这个消息。特别是杜彪和云清雷,对此更是上心。傅斯岸知道,以舒老爷子的人缘和性格,他的旧友肯定不止杜彪一个。等到舒雨巷的品牌真正重建时,这些老友或明或暗地帮协一把,对舒白秋来说,必然也会是极大的助力。而对舒雨巷的未来经营,傅斯岸更没有担忧。以小啾的能力,他现在的名气其实还远远不()匹配他的真正实力。至于品牌运营、资金周转,那更是傅boss的对口专业。他不仅给舒白秋的助理团队加赠了之前的两倍人手,还亲自经手了舒雨巷前期筹备的所有工作。这些对于傅斯岸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在此之外,傅斯岸也没有落下对家族遗传性过敏的研究。傅斯岸还派人联络了海内外相关领域的最顶尖实验室,与三个实验室签下了合作备忘录。主攻相关过敏病症的预防与治疗。他需要为小啾扫清一切风险和异常。而也正因为此,傅斯岸明显增加了自己的工作时长。在处理日常的太昊事务之外,傅斯岸还在经手着所有和小啾有关的事项。舒白秋忙碌着玉雕和重开品牌时就发觉。最近,先生好像比自己还要忙。他问过傅斯岸一次,先生最近忙什么。虽然舒白秋拜托了先生帮忙,但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对方过度操累。但傅斯岸只说最近是季度末,太昊又有新药项目要上三期临床,所以近些天来才增加了工作时长。等再过几天,就可以恢复如以往。舒白秋闻言,也没有多问,只叮嘱了先生不要熬夜通宵,连轴工作。傅斯岸也说了好。接下来几天,傅斯岸虽然睡得有些晚,但后半夜还都会和舒白秋一起休息。直到这天,傅斯岸收到了北美一家实验室的报告。其报告中的研究案例正好和传说中舒家的状况类似,都是对某一种特定的矿石物质过敏。文字沟通到底不够高效,这一晚,傅斯岸还是和对面实验室开了一场视频会议。因为时差关系,会议结束时,已经是清晨五点了。傅斯岸简单洗漱后回了卧室,他其实并不是需要休息,只是担心,小啾一个人有没有睡好。不巧,傅斯岸回去时,尽管他已经放轻了动作,但床上的少年还是醒了。舒白秋懵懵怔怔地看了一眼床边的男人,又望见了窗帘透进的熹微光线。他含混地,用着初醒的软哑鼻音,问:“先生……还没睡吗?”“刚忙完。”傅斯岸躺在他的身侧,抬手圈住了正要起身的少年。“再陪我睡一会儿。”舒白秋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在熟悉的怀抱里,他还是很快睡了过去。陪着他的先生补了一场休息。直到八点半醒来,两人一同工作外出。中午,在太昊楼下的餐厅用餐时,舒白秋还提了一句。“先生忙的话,尽量也别熬夜太晚吧。”舒白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太晚不睡,可能容易对心脏不好。”“我今晚还有个会,”傅斯岸说,“等过完今天就没事了。”舒白秋问:“今晚也要通宵吗?”“应该不用,我尽量早点处理完。”舒白秋也没再说什么,只又说了一次:“那先生忙完,早点休息。”晚上,两人照例睡前对话之后,傅斯岸就先去了书房。他原本的确是不需要通宵,但因为北美那边恰好发来了一分新附录,傅斯岸也就耽搁了一会儿。等到他回卧室时,已经又快要天亮了。这次傅斯岸动作放得更轻,还有意看了一下小啾有没有睡好。不过也是这时,傅斯岸发觉。少年又在半梦半醒间睁开了眼睛。但这次的情形,并不像是舒白秋之前独自入睡时被噩梦惊醒。反倒更像是……他一直没有睡沉,在等要回来休息的先生。傅斯岸心口微软,他抬手,轻而缓地拍了拍恋人的背脊。“睡吧。”低磁的嗓音如轻缓的安眠曲,稳稳地托着少年香沉入梦。“已经没事了,好好休息。”傅斯岸没有立刻上床,他在床边轻抚着少年,直到小啾渐渐睡去,才拿过了一旁的手机。还有几条刚刚发来的进度,需要傅斯岸批阅。男人原本是想回来看看恋人的状况,之后回去处理完再休息。不过这时少年还没睡沉,傅斯岸也没有再起身动作,免得将对方惊醒。他准备用手机回复一下,便结束工作来休息。傅斯岸面朝外侧坐在床边,折叠屏幕的光亮也调到了最低,不让灯光影响身后的人。但傅斯岸没有想到,他身后的男孩真的没有睡沉。因为察觉不到熟悉的体温,刚刚睡下的少年还睁开了眼睛。发觉身后人醒了时,傅斯岸的手机都还没有息屏。昏淡的夜色中,傅斯岸对上了那双仍有湿意的漂亮圆眼睛。他听见舒白秋说:“那份是我的体检报告。”“所以先生熬夜通宵,是在忙我的事吗?”少年的声线黏软,仍带着初醒的鼻音,但他的话却不见任何瞌睡的昏沉。“……”傅斯岸顿了一下,刚想开口,却又听舒白秋问。“先生现在忙完了吗?”男孩的声音依旧软而轻,却透着一抹让人无法回旋的清泠。“可以休息了吗?”“……抱歉。”傅斯岸放下了手机。“我现在休息。”他习惯性地抬手,发现舒白秋还在看他。傅斯岸的动作顿了一下,面前的少年却垂下眼睫,靠了过来,贴在了傅斯岸的怀中,最熟悉的位置。“睡吧。”男孩的嗓音低下来,透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疲惫。“晚安,先生。”傅斯岸还是补了这一觉。但等他睡醒起来,就发现。小啾真的生气了。清晨,舒白秋去洗漱,走出卧室的前后,他都没有和傅斯岸接吻。一同用早餐,和外出去工作室的路上,舒白秋也始终没有开口。他一句话也没有和傅斯岸说。舒白秋是真的生了气,和上次傅斯岸误会的生气不一样。他没有回傅斯岸的消息,午餐时也没有同意傅斯岸过去找他的提议。只是通过罗绒转达了一句,请老板中午好好用餐,别为了来回路途,浪费休息时间。傅斯岸意识到这一点时,忽地想起了一件事。他记起小啾和他说,太晚不睡,可能会对心脏不好。最初听到这句话时,傅斯岸只是从职业习惯,判断这是一句医学常识。但现在,察觉小啾生气后,傅斯岸却忽然想到了少年说话时的动作。那时,小啾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心脏——小啾为什么会尤为在意这件事?傅斯岸怵然一惊。他终于想明白了缘由。因为前世,傅斯岸正是死于过度劳累后的心脏骤停。少年初闻此事时的眼泪倏然砸下来,重重地砸在傅斯岸微颤的心尖。他想到了小啾当时的难过、不安,想到小啾说。不要没有先生。傅斯岸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也意识到了这两天,小啾究竟是耗费了多少担心。傅斯岸必须保重自己。为了自己,也为了他爱的人。一下午,傅斯岸都没有耽误任何时间,他把今天所有的工作都处理完。没有留一点剩余。晚上回去时,家里的灯已经亮了起来。傅斯岸一进客厅,就看到了沙发上的少年。“……抱歉。”傅斯岸开口就道了歉,为自己这两日的疏忽。但在他的面前,听到他声音的男孩并没有开口。似乎也没有抬头。舒白秋还微垂着视线,低头在看自己手里的东西。略长的栗色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少年此时的神情。傅斯岸下意识地扫过去,发现舒白秋手里拿的,是一张表格。那张表格傅斯岸很熟悉。正是他每日的行程单。卢舟下午和傅斯岸提过这件事,傅斯岸知道小啾要了自己的行程表。一想到恋人生自己的气,还在看他的日程,傅斯岸的心口不由愈发酸涩。“今天的工作我下班前已经处理完了。”傅斯岸说。“今晚不会再有任何加班。”他正说话时,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沙发边的两人,身形都是一顿。因为那个手机铃声非常清晰,也非常熟悉。——那是傅斯岸的工作电话。“……”傅斯岸立刻按掉了电话。他的工作难免会有临时电话,即使挂断之后也会有当值助理负责处理。但傅斯岸居然忘记了将工作卡静音,明明他平时的性格绝对不会有这种疏漏。……到底还是被乱了心神。傅斯岸直接将手机关了机,他刚要开口道歉,声音却忽然一顿。生生卡在了喉咙中。因为在他的眼前,沉默坐在沙发的少年忽然难以自抑地抽动了一下单薄的背脊。舒白秋哭了。少年低着头,大滴的眼泪从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他手中的日程表上,溅开一朵小小的花旋。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哭也哭得这样安静。更让人百倍揪心。“……小啾?”舒白秋依然没有抬眼,他用手背抹了一下脸颊,清瘦皙白的指节上也沾染了明显的湿漉。“你答应过的。”少年终于开口,久违的声线带着潮漉的鼻音,委屈得这样可怜。他哽咽着,说。“你答应过我,会一直陪我入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