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玉坠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该如何笑,胭脂却一直还在低声地啜泣着,似乎在想她的亲妹妹胭红。袁娇娇见我们还没有领会应该怎么笑,就对严妈说道:“严妈,你个她们示范一个,让她们几个乡下的野y头也开开眼。”“是,掌柜的。”严妈说着,就站到了我们对面,一边从她的上衣襟里掏出别在那里的手绢,一边笑着招呼着:“哟,大爷,您来了,您里边请!”那张老脸上的笑容像春日里绽开的鲜花,就在这一瞬间,我才真正仔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严妈,其实严妈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蛮标致的美人,柳眉大眼,高鼻小嘴,只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额头上爬满了皱纹,但是刚才的那微微一笑间,仍旧展现了她女人的魅惑,那是一种职业性的微笑,让我不禁猜测兴许严妈过去曾经也是这个怡春院当红的姑娘吧,可是那个狗蛋又为什么对着严妈喊妈呢?如果严妈当年也是怡春院的姑娘的话,又是如何能够生孩子呢?按照惯例,妓女一旦不小心怀孕,就都是要堕胎的,那么严妈又怎么会有狗蛋这个儿子的呢?我正低着头寻思着,只听见袁娇娇大声说道:“你们都看到了,都找严妈那样,给我笑,快笑。”我和玉坠都乖乖地照着严妈的样子学着微笑着,可是毕竟不是发紫内心的笑,我们憋出来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而胭脂则还在那里低着头啜泣着。“看看你们,找你们这样的笑法,客人早就被吓走了,钱坤、严妈,挨个教她们笑。”袁娇娇吩咐着。卖笑(3)“看看你们,你们这样的笑法,客人早就被吓走了,钱坤、严妈,挨个教她们笑。”袁娇娇吩咐着。钱坤这时冲着我们几个人说道:“都给我注意了,看着严妈,照着严妈的样子做,嘴要向上咧开,眉毛往上挑起来,要甜蜜点,来,笑一个,笑一个!”我和玉坠都按照钱坤的要求,跟着严妈尽力地假笑着,到了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人若不是发自内心的要笑,而是硬逼着自己去媚笑的话,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三个人中,只有胭脂依旧站在那里,头歪向一边,根本就不理会袁娇娇的命令。“胭脂?胭脂?难道你聋了不成?没有听见我说的话?你怎么不跟着练习学笑啊?”袁娇娇问道。胭脂也不回答,头依旧侧向另一边,好像并没有听到袁娇娇的问话。袁娇娇愤怒了,对着钱坤说道:“钱坤,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样让胭脂姑娘笑起来。”“是,掌柜的。”钱坤说着,就操起了手中的鸡毛掸子,向胭脂挥了过去。胭脂却也并不躲闪,只是用手抱着头,钱坤的鸡毛掸子一下一下地抽打在胭脂的身上,胭脂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也不求饶,我和玉坠看着都害怕,那一下下似乎都抽打在我们的身上。“钱大爷,袁妈妈,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这样会把胭脂姐姐打死的。”玉坠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着钱坤和袁娇娇。“求我,求我有什么用啊?你得求你的这个胭脂姐姐自己啊!不是我要打她,我这可是为她好,她一天到晚老是哭丧着个脸,我这生意改怎么做啊?你们可不知道,你们这三个可是妈妈我花钱买来的,不是在路上白捡的,我买你们回来,给你们吃,给你们穿,可是得靠你们给我挣银子的,不是白养活你们的,你们刚才去华清池,在路上也该看见了,多少人在路边乞讨,吃不上饭,传不上衣,在冰天雪地里冻着,我把你们买回来,给你们吃,给你们喝,教你们挣钱的本事,可是你们却还要给我脸色看,真是气死我了。”袁娇娇一边说一边掏出手帕,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等袁娇娇说完,胭脂依旧没有笑,钱坤手中的鸡毛掸子又挥舞了起来。那沉重的打击声剧烈地撞击着我们的心。严妈这时显然是很同情胭脂的,但是却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袁娇娇,就跑到袁娇娇面前,着急地说道:“掌柜的,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这个胭脂的身子弱,这万一要是打死了,可就不划算了。”眼儿媚(1)严妈的话显然提醒了袁娇娇,这个精明的老鸹是不会去做赔本生意的,胭脂虽说倔强,可是模样生的姣好,只要调教得当,是肯定能够为她挣来大钱的,如果现在真的打死了,或者是打出个什么毛病来,那可就太不划算了,于是他就对钱坤说道:“好了,她今儿不笑,就让她一个人饿着,我看饿几顿就学会该怎么冲着客人笑了。严妈,今晚,不准给胭脂饭吃,我倒是要看看她究竟能倔到什么时候!”我和玉坠儿好不容易是基本达到了袁娇娇说的那个媚笑的要求,总算是听到她说了一句话:“好了,今儿就到这吧!你们先下去吧!”严妈和钱坤带着我们三个正要退出袁娇娇的房间,就听到袁娇娇在后面又嘱咐严妈道:“严妈,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了吗?让那个死倔的胭脂饿着,不然以后我还怎么调教姑娘?严妈,你可不准偷偷地给她送馒头,你都记下了?”“是,掌柜的,我都记下了。”我们回到了自己的狭小而阴暗的房间,三个人并排坐在床沿上,因为这里除了这一张大床之外,连个板凳都没有,胭脂依旧不说话,头仰着歪向一边,我问胭脂道:“胭脂,你也是你们家把你卖了的?”胭脂看了我一眼,道:“不,不是,我爹病死了,我娘没办法过下去,就带着年幼的弟弟改嫁了,我的继父不要我们姐妹两个,这时正好碰到韩大魁说要找小姑娘道城里大户人家去做帮佣,所以我就带着妹妹跟着他了,原来还真的以为是到城里去做帮佣的,可是有一天夜里,我听到了韩大魁和狗蛋的对话,这才知道是上当受骗了,原本打算自己先逃出去,然后才想办法救妹妹,可是没有成,还遭到了一顿毒打。”胭脂说着,抹了抹眼里的泪水,然后又问我道:“君言,你呢?你怎么也被卖到这儿来了?”“我也是被骗的,我的父亲生病了,是痨病,躺在床上都一年了,家里没了收入,一家四口还得生活,还得给父亲治病,我妈她实在是没有法子了,那日听说韩大魁要找女孩子去城里帮佣,我妈就让我跟着他去,我妈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被卖到这里来了呢!”我说着,眼眶也湿润了。一旁坐着的玉坠儿插嘴道:“你们都快别哭天抹泪的了,这里有什么不好啊!有吃有穿,住的地方也暖和,屋子也不会到处透风漏雨。天底下哪儿去找能吃饱饭的地方啊?这儿比我的家强多了,我在家里从来都没吃过饱饭,晚上冻得都睡不着。”我听到玉坠儿的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玉坠儿说的又何尝不是实在话呢!只是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成了卖身卖笑的烟尘女子,内心便会觉得是莫大的耻辱,对于以后的事情感到了害怕,恐惧,深深的恐惧!我们三个人正说话的功夫,门帘外传来了钱坤的声音;“开饭了,开饭了!”随着门帘一跳,钱坤提着一小筐白面馒头走了进来,看的出,今日的馒头是用上好的白面蒸的,没有掺和别的,闻着就觉得香,我们三个人怕是有一年多都没吃过这纯白面蒸出来的馒头了,我的口水在嘴里蔓延着。眼儿媚(2)“这筐子里的馒头可是只够两个人吃的,掌柜的交代了,你们俩个只准自己吃,不准偷偷地给胭脂藏着,你们明白了吗?”“是,钱爷,我们明白了。”我和玉坠答应着,不过我的心里却在打着小算盘,在暗暗地琢磨着,如果钱坤出去那么一小会的话,那我就一定要帮胭脂偷一个馒头藏在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