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多年没生病的颜寂这一烧就烧到了三十八度以上,被庄忖羽抱到医务室的时候已经昏睡过去。医务室原本是另一名军医在值班,姜潜却主动代替了他。从诊断到扎针,他的情绪一直很稳定,把吊瓶挂到架子上以后,他就坐到庄忖羽对面,两人相顾无言。守了近一小时,颜寂开始说些不成意的话,断断续续吐了些字眼出来,他们拼拼凑凑,只勉强听明白一句,“庄忖羽,别来救我。”庄忖羽握住颜寂的手,在盖住他额头的毛巾上揉了揉。一直沉默着的姜潜忽然说:“其实一直都是我没道理。”庄忖羽没回应他,因为颜寂又说:“姜薪,不要过来。”姜潜眸光微颤,望着颜寂出神,“我过不去这道坎,就不愿意让颜寂轻易过去。我弟弟死前问过颜寂,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他,颜寂一句话都没给他,哪怕当做安慰呢。颜寂真挺狠的,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所以我太恨他了。”庄忖羽抬起头,“你弟弟喜欢颜寂,不代表颜寂就得回应他。”“我知道的。”姜潜苦笑,“是我对不起颜寂。我弟弟曾经做过那样的错事,颜寂没赶他走,没让他在军队丢尽脸面,已经算仁慈了。”“但不管怎么说,他是我弟弟。”庄忖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保持沉默。姜潜看着颜寂发了会儿呆,又聊起其他,“他很久没这么虚弱了,突然想起以前刚见他,气色也不是特别好你也许并不知道他以前的事。”庄忖羽看向他,等他的后话。“他小时候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他不爱提起这些,我们也是和他待久了,才慢慢知道得越来越多。”姜潜回忆起往事,眼底的光变得温和了一些,“那些不好的事由我说不合适,如果颜寂哪天愿意开口,他自然会和你坦白。我只是想告诉你,他经历过很多你难以想象的坏,所以他其实很缺爱。你可能不相信,但确实如此,他从小到大很少被人爱,如今有了你,他患得患失。”“他很怕哪天你也会像我弟弟一样,为了他失去生命,我想他大概承受不起这样的失去,所以昨天演习他才会有那样的安排。”“颜寂一直是个没什么自我的人,你一定也看出来了,他不太关照自己的身体,几乎不愿意和人分享心事,也很少会有快乐的情绪,这其实是一种性格缺陷。但你让他喜欢上了你,或者可以说,爱上了你,那么我希望你知道,他的爱容易孤注一掷,你最好不要半途而废。他对队里的人都很好,但他不一定知道怎么对喜欢的人好,你要有耐心。”庄忖羽认真听完,郑重点头,“我有心理准备。”姜潜打了个呵欠,拍拍膝盖站起来,“怎么也想不到,现在和他共处一室甚至有点尴尬了。就说这么多吧,我先回休息室,有事喊我。”说是去休息,没过多久他又拿了一管药膏来,庄忖羽拿到药膏,不自在地挠了挠嘴角,“你那儿还真有这东西啊。”姜潜耸耸肩,“这管是新的,放心。”庄忖羽眼里透出大大的疑问。姜潜扶上后颈,轻松道:“我和梁骞偶尔会一起放松一下你什么眼神,你不至于这么纯情吧?”“不是,”庄忖羽惊讶道,“我只是觉得你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姜潜撇了撇嘴,“梁骞也这么说过我。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马上也要离开这里,管你们怎么说。”庄忖羽把药膏握进手心,问:“你去哪里?要退伍吗?”姜潜摇摇头,“离退伍还早,我应该会去一个离家近一点的部队,也该尽尽孝道了。”“嗯。”庄忖羽垂下头,真诚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姜潜懒懒摆了摆手离开。庄忖羽又去卫生间重新拧了条毛巾给颜寂换上,然后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给颜寂上好药。做完这一切,他趴到颜寂肩膀旁边,握着他的手指摩挲了很久。一直到入睡前,他才小声开口说:“你现在有我了,我会好好爱你。”犹觉不够,他又道:“不要害怕,我会努力活着,你不会失去我的。”藏在手心里的手指动了动,庄忖羽双手捧住,唇贴上颜寂的眉心。“安心睡吧。”颜寂生病很快惊动了队里的人,休息期间总有三三两两的人来问情况,姜潜向不知情的人解释为“染了风寒”,向知情的人半句不多说,直指陪床的庄忖羽。曲舟和张余行倒是没说什么,梁骞和方锐可不会客气,把人拎出去混合双怼,狠狠削了一顿。最后还是梁骞先心软,和杨琦合力从方锐的魔爪中把低头认错的庄忖羽捞回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