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韶牵马走出几步,高怀逸急了,她竟然找不到高怀志,急得喊了两声崇远也没回音。顾韶疑惑的回头:&ldo;你弟弟走了?那你怎么回城?&rdo;
这…她也想问啊。盯着顾韶的马不出声,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顾韶慢一会明白过来:&ldo;你我共乘一骑?&rdo;高怀逸刚想点头就听得顾韶接着说:&ldo;我骑术不好,从未带过他人,要不你带我?&rdo;
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但是,高怀逸迟疑的摇头:&ldo;我…不会骑马。&rdo;
顾韶恍然大悟,人家堂堂一个大户人家小姐,祖上又不是武将出身,怎么会骑马呢。当下爽快的伸手:&ldo;那过来,我带你。我们慢慢骑回去。&rdo;
来时高怀志让她坐在后面,嘱咐她抓紧衣服,她只顾紧张倒也没觉出什么不适,可现在顾韶伸手一拉,将她拉到怀里,她真是左右都不是,轻声唉了一声:&ldo;还是让我坐你后面吧。&rdo;顾韶已经轻拍马身小跑起来,伴着风声唔了一声:&ldo;你穿着裙袍坐后边做什么,我这也不是双人马鞍,你坐好了别动,别怕,不会掉下去。&rdo;
回城路上贩夫走卒都免不了对他们投去一两眼,高怀逸早已羞得不太敢抬头,虽然看不见顾韶的神情,但她敢肯定顾韶根本就没注意到她自个是着男装出行这件事。到城门口这人下了马,她也伸出手,但顾韶根本没想扶她下来,这是何意?让她自己跳下去?正想着,顾韶跺了一下脚上的泥唉一声:&ldo;这路呀,得修,城门口都快被踏成泥坑了。你别下马了,我牵着你进城。&rdo;
乌裕鸣一走,顾韶还挺想她的,十来年都是她陪着,在永安一个人呆着一开始十分不习惯,好不易习惯些,她又来了,来了又走了。长叹一声叹了个半截,摸出怀里的飞镖向黑暗中的呼吸声打去,感觉对方稳稳的接住她的镖,正要攻过去,就听见一声韶儿…随即油灯亮了,顾仲犀一脸慈爱的看着她笑:&ldo;功夫有长进,没偷懒,好。&rdo;
对于顾仲犀忽然出现在永安,顾韶并不觉得稀奇,她一早猜到乌裕鸣出昆吾时她父亲应是也出了昆吾,或许向刘质借兵时,他正在暗中看着。此次愿意现身相见,想必是有要事,决定她未来走向的要事。不知为何,心里沉重起来,无论哪条路,要担起的担子都很重,怕自己担不起是其一,其二就是,也不知为何,越来越想逃避这些担子,或许真的因为是女儿身,家仇也好,苍生也罢,牵一发动全身,走出一步,就再也不能回头了。这个念头让她脑子里的想法一直左右徘徊,甚至想逃避。
第20章第二十章
从永安到墨岩沂走官道不遇雨天七天左右路程,顾韶被顾仲犀鞭策着赶路,第五天天黑的时候,顾仲犀在一处树林尽头停下了马,对伏在马背上喘气喘得不停歇人顾韶冷看了一眼:&ldo;从小到大,我一直没带你来过这里,这里,就是墨岩沂!你顾氏一族两百多年繁衍生息的地方,你顾氏一族将北麓书院名扬前朝和大琰的地方。看那边!那墨河边,埋葬着你的祖先。你的爷爷!你的父母!你的族人!你去,你去告诉他们,你对所谓的仇恨,并没有感觉,你想要的,是你自己的逍遥一生!&rdo;
顾仲犀一脸冷峻,泪水却不断从眼窝里流出来。顾韶看得心惊,慢慢直起背来,摇头声音没底气:&ldo;我没有,父亲…我…&rdo;
‐‐&ldo;你父亲!烧伤后从墨岩沂北逃的路上被万芳追杀,在袁州界树林里被捕兽器弄残了一只腿,伤重不治,死在郑凉家里!这一切!历历在目…你娘亲!…&rdo;
‐‐&ldo;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父亲,求你不要说了。&rdo;
难受的捂着胸口,顾韶从马上滑下来,脚步有些踉跄的往墨河边走去,每一步,都很沉重。在永安,两人的对话现在在她脑子里转,她只是问了一句谁才是她的仇人,按君君臣臣的纲常,只有高恪算她的仇人,她在如今弄死了高恪一族,将来,高恪后人的仇人,就是她的后人,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就是这个想法,瞬间激怒了顾仲犀,让他一时找到马鞭在她背上狠抽了一下。
顾仲犀说,他没想到,他用顾林成的思想教导出来的顾氏后人,竟然暗藏着这样的心思,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墨河的水在黑暗的夜里静静的流淌,山脚下睡着的人很多很多,一走近墓葬群,不由自主的眼睛就湿润了。这里…这里…
这里所有的坟墓都没有立碑,顾仲犀死死的扒住一个坟头的草隐忍的哭得全身颤抖时,顾韶的眼泪唰的就滚落出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那样站在坟头中间看着顾仲犀后背一直不停的颤抖。
十七年了,当年被焚烧的方已郁郁葱葱长出一片新绿,但是月光下细看那残垣断壁,还是能大概想象出当年那场火,到底烧得有多凶残。
火堆在空旷的地方点燃,顾仲犀盯着顾韶看了一会,又望了一眼涌动的夜云,还是叹了一声:&ldo;背上的伤是不是结痂了?&rdo;见顾韶点头,他脸色柔和了些:&ldo;明日找个干净的地方再上药。韶儿啊…打在你身,疼在我心啊。&rdo;
‐‐&ldo;我知道你没有亲身经历过,没有切身感受,从小到大,都是我在说给你听,你感受到的仇恨也是从我这里传出去隔了十几年时间长河的仇恨,你又天生聪敏,不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到如今你有了怀疑想逃避,我也能理解为何会如此。但是韶儿,我理解,但我绝不允许你继续放任你自己这样下去。你问我,到底谁才是我们的仇人,我以为到了如今,你早已明白,当年的事情一发生,你的命运就被迫被他们写好了。我问你,你出生的地方是一片火海,你长大的地方是北国昆吾,你要坚守的纲常是什么?你哪里来的君臣纲常?你有的,只是血仇血报!&rdo;
‐‐&ldo;父亲…我并非对大琰皇室有何敬畏之情,说纲常也并非指我要对他们守纲常。总之,我那些话幼稚无理,父亲不要太生气,我知道错了。&rdo;
‐‐&ldo;我自然懂你的意思,你是指这整个天下,你若决心与大琰皇室为敌,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颠覆这天下,而你如今,又不看好任何一路反王,站在苍生的立场,你并不想这场战乱再扩大化,我可有说错?&rdo;
就是如此。顾韶忍着背上的痛皱了皱眉,连着几天在马背上奔波,结痂的伤口又迅速被撕开,衣衫上濡的血沫干了后硌着伤口,异常难受。长这么大,顾仲犀没曾舍得对她动过一根指头,这次情况有多严重,她当然懂。
两人沉默了一会,顾仲犀往火堆里扔了两根树枝:&ldo;我们现在坐的地方,就是你爷爷当年讲学的讲坛。韶儿啊,你可能永远无法真正理解北麓顾氏一脉被害对于天下读书人甚至是天下苍生的意义,可你终有一天你会发现,你身体里流着的血,是多么多么的贵重。对于当前情势,你说你不看好任何一路反王,那我可有逼你追随谁?你要相信我,我是你爷爷教导长大,我与你父亲共同成长,我不会去做违背天道的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