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元昭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再往下去怕是要学太后训话了,转了话头道:&ldo;坐正了,小心明天御史参你个仪容不整、藐视太后。&rdo;
崔云之撇撇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放开缰绳,双手交叠置于脑后,夕阳洒在脸上,在他的唇角晕上一层温暖的余辉,活脱脱一个无忧无虑的公子哥。
殷元昭望着天边变化多彩的晚霞,心里却涌起一丝羡慕之情。
肃安王府离皇城不远,两人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府前立着两座巍峨的石狮子,一个爪弄绣球,一个爪抚幼狮。七八个仆役侯在门前,见他们回来,急忙开了府门。
崔云之利落地下了马,跟在殷元昭背后一道进去,一边说道:&ldo;不知柳姑娘如何了?&rdo;
殷元昭也担心她的伤势,便道:&ldo;待我先换了朝服,再和你一起去远香堂,你就在这里用晚膳吧。&rdo;
正好魏安过来听到这句,笑道:&ldo;崔将军要留下来陪王爷用膳?这可真是好,老奴这就吩咐厨房,做几道小将军爱吃的菜。&rdo;
崔云之自从军后,便是肃安王府的常客,和魏安极为相熟,听了也不客气,直接报了一溜的菜名,直惹得路过的侍女掩面而笑。
&ldo;今日府中可有什么事?&rdo;
&ldo;回王爷,十三殿下今日去探望了柳姑娘,瞧着倒像之前就认识的。&rdo;七夕当日殷元昭本也在场,故而并不惊讶。崔云之眉头却是一皱。
魏安见殷元昭再没说什么,便退下去乐呵呵地安排人准备晚膳。
殷元昭领他去寝殿换了家常衣服。两人一青一白,一稳重一潇洒,若让闺阁众人见了,心中该是生出几许波澜。
途径望荷亭时,崔云之还去攀折了两枝莲花。
殷元昭见状笑骂:&ldo;我府里的莲花,迟早要被你摘个干净。&rdo;
崔云之将莲花凑近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清香沁入心脾,笑得眉眼弯弯:&ldo;咦,王爷府中红莲三千,我只取两枝又何妨。&rdo;
穿了圆月门,过了拱桥,前方就是远香堂。
柳如卿并不在屋里歇着。
夕阳西下,院中热气也渐渐消散。瑶琴琼箫收拾了凉亭,请了柳如卿靠着亭柱坐下。
凉亭近水,底下睡莲朵朵,锦鲤四散在莲旁啃噬着莲叶。
柳如卿捡了鱼食撒下,水中迅速凑成一团红云。彩霞照在她的脸上,染上一片红晕。瑶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柳如卿偏过头瞧见他们进来,展颜一笑。
崔云之跨了几步跳进凉亭,将一朵莲花花蕾扔在柳如卿怀里,眼睛在她和殷元昭之间来回地转,开口就是打趣:&ldo;今日精神倒好,还是王爷照顾有方。&rdo;
殷元昭慢慢踱到亭中,自顾在一旁坐下。
瑶琴命琼箫沏了茶来,他端起茶杯浅尝辄止,道:&ldo;今日如何?&rdo;
柳如卿颈上的痕迹已消,她看着殷元昭两人,柔声道:&ldo;好很多了,本来就是皮肉伤,等结痂就好了,并没什么大碍。&rdo;因着太医叮嘱她最近不可饮茶,瑶琴便给她备着党参黄芪鸽子汤,一直温在炉上,此时也端了来。柳如卿右肩尚被箍着,幸好虎口处伤好的差不多,还能用左手端起来抿了一口。
崔云之在殷元昭对面坐下,忆起云安有劳她照应,正该礼尚往来,他拍着胸脯道:&ldo;你尽管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我带你逛遍上京。&rdo;
柳如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咬着下唇俏笑道:&ldo;等我伤好了,你不是要陪夫人么?只羡鸳鸯不羡仙哪。&rdo;
殷元昀半下午走后,瑶琴跟她简单说了上京的勋贵之家,其中便提到崔云之。崔云之看似平易近人,身世却极为显赫。他出身安国公府,最早一辈的安国公跟随太祖打天下起家,一生南征北战,战功赫赫。不过到了崔云之祖父,也就是老安国公这代,子弟多是弃武从文。老安国公尚了慧敏大长公主,在先帝驾崩后,与王、谢同为辅佐幼帝之臣。慧敏大长公主三子一女,崔云之的父亲正是她的次子、时任国子监博士的崔原。
崔云之的未婚妻子是大理寺卿顾凌的次女,闺名顾双宁,双十年华。也是崔云之伯娘即安国公夫人的娘家侄女。两家门当户对,亲上加亲,自幼便定下婚约。上京风气开放,并没有定亲后要避嫌的规矩,故而两人逢年过节时常来往,感情甚笃。原本已商定好于永昌七年成婚。孰料文宣太子意外身亡,太子良娣顾初静追随他而去。顾夫人因长女之死一病不起,撒手人寰。顾双宁为母守孝,耽搁至今。崔云之自肃州回来后,两家又提起婚事,定于九月迎娶。
崔云之听柳如卿调笑,面上有些微的羞意。又见她双眸含笑,数着手指摇头晃脑继续道:&ldo;俗话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粗粗算来,人生四喜你已占尽三件了,可不得是做神仙也不换么。&rdo;说话至此意犹未尽,故作正经地回头问了句,&ldo;瑶琴,你说我说的对么?&rdo;
瑶琴忍笑道:&ldo;姑娘说的自是有理。&rdo;
柳如卿闻言得意,视线却正好对上殷元昭的眼睛。他眼中不比往日沉静,点漆般的双眸蕴着浅浅的笑意。柳如卿双颊渐渐染上绯色,忙垂了眼,端起盅碗抿了一小口,咽了之后才觉得味道不对,定睛一看,汤色杏绿,芽芽直立,哪里是她喝的党参黄芪,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