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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太后喜欢谢琦兰温柔和顺，曾有意撮合两人，私底下问过他的意愿。

三年前他向太妃禀明婚事时，太妃却勃然大怒。不仅私自拦下他的请婚奏章，还遣人告诉他，肃安王府决不允许谢家女进门。随后不过一月，嘉平帝下旨赐婚，敕封谢琦兰为皇四子殷元昕之正妃。再后来，太子身亡，储君之争浮上台面。

夜幕降临，周边渐渐暗去，荷塘深处惊起对对鸥鹭，将他从往事记忆中唤醒。远处也传来寻他的声音，他离开湖心亭，沿湖边小径，往晓月居而行。

天刚蒙蒙亮，院内还遗留着晚间的凉气，湿浸浸的，不似白昼燥热。

林燕飞和柳如卿早早起来，一反常态换了一身粗布短衣，背着药篓就要出发。刚来上京之时，白夫人就交代过上山采药也为考课的一环，故而两人每月初二就会上万秀山。

去万秀山，须过了明德门，再一路西行数里。

万秀山连绵不绝，途经三州十县。山势高峻雄伟，远远望去，如黛色横在天迹，峰峦叠嶂，林海苍苍。若有云来，便掩峰夺翠，仙雾缭绕。万秀山中有一峰，高耸矗立，因形如峨眉月而得名奇月峰。奇月峰南缓北陡，只有山巅如月牙儿弯弯，少有人踏入。南坡丛林茂盛，内藏万宝，适做清明踩青、重阳登高之途。北坡如刀斧砍成，峭壁悬崖，唯有艺高胆大的采药人，为获利而冒险攀登。

柳如卿两人抵达山脚，日阳已升，药篓中扔着几株沿途采摘的黑节草。

林燕飞常上奇月峰，每逢踏春之时，山前的碧草上满是富贵人家搭起的罗帐，再往高处，人便稀少了。她上前分叶拂枝，领着柳如卿一道向深处走去。

&ldo;今日咱们来的早，可以往高处走走。前几年曹伯伯运气好，还挖到了一株野人参。&rdo;林燕飞抹掉一头汗，回头说道。

柳如卿外出采药不过三次，次次路径不同。她知道林燕飞有意带她熟悉，故而一边细心查看四周形势，一边留意脚下。

白夫人吩咐她们采药，并非是缺药材。济世堂在各州府都有分号，自家也有药材行，不缺他们采的几味。更重要的是，让她们辨识药草，熟悉采摘之法，而后再亲自炮制、储存。只有对药草熟悉了，在亲自采摘过程中辨清好坏，以后用药才知分寸。尤其药材时令、质量如有分毫之差，也将影响用药的疗效。

柳如卿和林燕飞一路走一路看。见着不认识的，不是亲口尝，便是采了回去一起研究。柳如卿善画，这几月来按照白夫人要求，比着草药模样画了不少;林燕飞善书，则在旁写上药名、形态、药性、炮制之法、功用及药方。

现下医药行当还被称作贱业，虽有《黄帝内经》等专科书籍流传，尚缺一本图文并茂的药草大全。白夫人曾说，当今学医之人，多是口口相传，若有了医药典籍，也方便许多。

&ldo;燕飞，我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rdo;柳如卿刚挖了几株防几，气喘吁吁。索性坐在地上，翻出水囊喝了几口，递给林燕飞。

林燕飞卧倒在山坡上，用手背遮住刺目的日阳，听她问话，侧过身子道：&ldo;难得你也有好奇的时候，你尽管道来，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do;

柳如卿掏出巾帕，替她拭去额上汗滴：&ldo;你为何学医呢?&rdo;林燕飞出身小富之家，在上京亦有几家金玉铺子，并不愁吃穿。她也不比白夫人，白家世代从医，祖上还曾做过太医署的院使，在杏林之中享有盛誉。

林燕飞半坐起来，两人分食了一张蒸饼。

&ldo;我幼时体弱多病，&rdo;林燕飞拿眼觑着柳如卿，刚开口说了一句，就听得她轻笑出声，想着自己现在健步如飞、六脉调和，也跟着笑起来，&ldo;一直寄居在外祖父家调养。外祖父那时赋闲在家，就跟着学了。你呢，为何千里迢迢来到上京?&rdo;

&ldo;你莫笑我，&rdo;柳如卿双手撑在背后，半仰着道，&ldo;最开始只是因为济世堂收女大夫。我父母俱亡，伯父伯娘也已年迈。婚姻之事又不顺，总得找个活计养活自己。&rdo;

林燕飞闻言握住她的手，柳如卿偏过头对她微笑，继续说道：&ldo;不过见到夫人以后，才发觉我实在是浅薄。&rdo;想起白夫人之言行，她陡然斗志昂扬，&ldo;我想跟着夫人一起治病救人，编纂医书，为世人尽一份心力。&rdo;

她坐直，拉着林燕飞的双手，眼中明亮如星：&ldo;燕飞，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rdo;

见林燕飞并未瞬间答应，她眼中星光慢慢沉静，黯然道：&ldo;我忘了，周大娘说过，明年夏天你就要出阁了。&rdo;女子嫁了人便要相夫教子，哪来的空闲继续求医?便是白夫人，也是孀居之后才主持济世堂事务。

林燕飞瞧她掩不住失落情绪，一时忍不住放声大笑：&ldo;我逗你的。&rdo;她向来落落大方，家风开明，对于婚姻之事并不羞于出口，&ldo;我要嫁的就是自家表哥，当初说好的，我还跟着姨母。再说了，舅舅家里人多，又不用我管家。&rdo;

&ldo;真的?&rdo;

&ldo;君子一言，驷马难追!&rdo;两人双手击掌，定下誓言。

落在地上的影子慢慢拉长，林燕飞站起来，伸手把柳如卿拉起来。两人继续往高处而行。

山高林密，日阳难以透入。一路走走停停，也不觉炎热，直将药篓塞的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