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页小说站

第55章（第1页）

孟昶听得这一说，眼神呆滞容颜越发惨淡。&ldo;哪里是闭门礼佛？&rdo;他不断摇头：&ldo;只是不愿见不肖之子而已！&rdo;

&ldo;为来为去是为老人家。&rdo;花蕊夫人劝他：&ldo;且打起精神来，安安稳稳过了这一关，免得老人家伤心以外，还为我们操心。&rdo;

&ldo;这也说得是，打起精神来过了这一关再说。&rdo;

于是孟昶换上白冠素服，手里拿着那三尺白绫，闭目静坐‐‐白绫将要套在颈上，这比&ldo;负荆请罪&rdo;要严重多，表示罪该万死，悬帛以备自缢之用。

为何不真的这么做呢？孟昶一直有个自求解脱的念头，横亘在胸中；此刻因为有白绫在手，感念益发强烈。一了百了，什么难堪都可蠲免，那是何等痛快一之事？但是，一想到老母，向往归于寂灭，而兴奋也就变为沮丧了。

&ldo;官家呢？&rdo;他听得外面雅王仁贽声音。

&ldo;在养神。&rdo;花蕊夫人问道：&ldo;外面都预备好了？&rdo;&ldo;&rdo;是。&ldo;仁贽答道：&rdo;随同入朝的，一共三十二个人，都在待命。&ldo;

&ldo;称呼要改了。&rdo;花蕊夫人说：&ldo;以后按家人称呼，你叫他大哥好了。&rdo;

仁贽迟疑地答应了一声。&ldo;是！&rdo;

&ldo;我却不知该称他什么？&rdo;花蕊夫人喟叹着：&ldo;唉！天翻地覆一大变，事事都费斟酌。&rdo;

&ldo;听说，赵家天子预备把大哥封为秦国公，带&lso;中书&rso;令的街头，这是相职，不妨称为相公。&rdo;

&ldo;那也罢了！&rdo;花蕊夫人的声音，显得相当欣慰了：&ldo;赵家天子总算还厚道。&rdo;

仁贽没有再说下去。听闻之词，不足为凭，一切都还要看将来；在眼前，他还不敢象花蕊夫人那样过早地下结论。

&ldo;外面是什么声音？&rdo;花蕊夫人问：&ldo;这么热闹！&rdo;

玉津园门口热闹，是因为枢密院、礼部、鸿胪寺、皇城司、开封府都派了人来照料；掌养国马的天驷监，又拨来四十匹马备用。加上卖熟食的小贩，看热闹的百姓，一时人声马嘶，灯火通明，把个平日冷冷清清的玉津园，煊染得如市集一般。&ldo;

到得天色微明，接引蜀国降王的使者到了。在此刻，孟昶是待罪外臣，仪从都免，只由使者引导，皇城司属下的禁卫护送，由孟昶领头，三十三匹马成一单行载着蜀国君臣，缓缓向天街而来。

&ldo;天街&rdo;是俗称，正式名称应该是&ldo;御街&rdo;，就是宫城正面，直通明德门那条南北通衢。宽两百余步，正中用&ldo;朱漆杈子&rdo;隔出路中之路，那是跸道，任何人不准通行；但朱漆杈子左右，仍有足够宽阔的路面，可以通行高车驷马。两面路边，又设立&ldo;黑漆杈子&rdo;；这外面就是百负杂陈的御廊。

但这天的天街，却是另有一番气象：&ldo;黑漆杈子&rdo;以内，盛设甲胄鲜明的禁军，五步一人，十步一马，弓上弦、刀出鞘，作为对降王的耀武扬威‐‐朝阳初升，照耀着五色旌旗和雪亮的刀枪，摧灿非凡；可是最触目的却是孟昶自冠素服，项系白绫，又骑一匹白马，相映之下，显得出奇地不调和。

静静地，除却马蹄声，不闻人声；人却真不少，黑漆权子外面，不知多少看热闹的百姓，只是看见孟昶的服色和脸色，便有临丧吊唁的悲哀，默然寄以怜悯和同情。

终于到了明德门。门前正中横置一张长案，上面放着孟昶的降表；侧面一长行铺着青布的矮长条案，地上铺着白色毡条，作为降王降臣的席次。等通事舍人引导孟昶坐完，只见礼部侍郎窦俨从东掖门匆匆而来，到孟昶席前致意。

&ldo;恭喜殿下！&rdo;他说：&ldo;今日除旧更新。&rdo;

&ldo;是！&rdo;孟昶强作欢颜答道：&ldo;皇恩浩荡，诸公垂爱。&rdo;

&ldo;好教殿下得知，官家适才召见面谕，说明日奉迎国母入宫叙旧。&rdo;

&ldo;喔！喔！&rdo;孟昶是真心感动，望北长揖，&ldo;官家垂怜老母，孟昶不知何以为报？&rdo;

接着窦俨又向仁贽、元（吉吉）和李昊等人作了寒暄；等景阳钟响，知道天子升殿，文武百官和降王降臣，一起肃立，受降的大典，也就在这时开始了。

在鸿胪寺的官员高声唱礼之下，通事舍人引导孟昶和他的臣属，向北序立；等唱到&ldo;呈递降表&rdo;时，东掖门内由八名禁军伴送着合门使李廷宪缓步而出。走到表案左方站定，孟昶也就跪了下去，从通事舍人手中接过降表，高举过顶，用颤抖的声音说道：&ldo;待罪外臣孟昶，呈递降表！&rdo;

&ldo;大宋天子特派阀门使李廷宪，接纳降表。&rdo;李廷宪朗声答说。

于是&ldo;钧容直&rdo;‐‐军乐队的几十面大鼓、几十面响锣、几十支囗篥，齐声大作，响彻云霄，震得蜀国降臣，相顾失色。

在孟昶俯伏待命的那一刻，李廷宪已将降表捧到崇元殿，跪在丹墀正中，朗声念道。

待罪外臣孟昶上言：先臣受命唐室，建牙蜀川，因时事之变更，为人心之拥迫。先臣即世，臣方囗年，猥以童昏，缪承金绪，乖以小事大之札，缺称藩奉赏之诚，染习偷安，因循积岁；所以上烦宸算，远发王师，势甚疾雷，功如破竹。顾惟懦年，焉敢当锋？寻束手以待归，止倾心而俟命，先令私署通奏使宜徽南院使伊审征，奉表归降，以缘路寇攘，前进不得；续适供奉官王茂隆再赍前表，必料血诚，上达睿听，臣于正月十九日已领亲男诸第，纳降于军门；至于老母诸孙，延余喘于私第，陛下至仁广覆，大德好生，顾臣假息于数年，所望全躯于此日。今蒙大臣慰恤，监获抚安，若非天地之垂慈，岂见军民之受赐，谨率亲男诸弟，私署诸臣，奉表待罪。

李廷宪念到&ldo;罪&rdo;字，皇弟光义已率领文武群臣，捧笏称贺：&ldo;万岁&rdo;的高呼，与明德门雄壮的军乐，遥相呼应。皇帝自然是欣悦的。

接着，李廷宪又念孟昶呈献天子的礼单：&ldo;金器八百两，玉腰带两条，银铤一万两。&rdo;念完，便有殿前禁军，抬着蜀锦所覆的礼物，陈列在丹墀之下，以备御览。

于是皇帝喊道：&ldo;宰相！&rdo;

&ldo;臣赵普在！&rdo;赵普应声出班，端笏肃立。

&ldo;孟昶投降，理当接纳。你拟敕吧！&rdo;

&ldo;是！&rdo;赵普便将预先由翰林学士虚多逊所拟，写在牙笏上的答敕，高声念道：&ldo;取法上天，广覆下上，既叶混一之象，永垂临照之光，方喜来朝，何劳待罪？体兹眷念，无至兢忧。&rdo;

皇帝将柱斧在御案上轻轻敲了一下，答了一个字：&ldo;可！&rdo;

这道表示受降与释罪双重意义的答敕，早已另在白麻上写好，仍旧付与李廷宪，出东门宣示孟昶。

&ldo;万岁，万岁，万万岁！&rdo;孟昶率领他的臣属，再拜谢恩；等他站起身来时，只见两滴晶莹的泪珠，在朝阳影里，闪闪生光‐‐这在旁人看，自然是感激涕零。

&ldo;恭喜殿下！&rdo;窦俨长揖道贺，然后转脸问道：&ldo;衣库使何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