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浅淡的晨曦,祁天微微眯起眼来,他伸了个漫长的懒腰,打了个呵欠,翻身背对着窗户,又一动不动了。
退役后的每个晚上,他都下定明天一定要睡到中午日上三竿的决心。但多年的训练已经让他形成了新的生物钟,他最晚的一次醒来也在七点,然后很长时间都无法再度入睡。
祁天在床上趴了会儿,就接到了徐文瑾的电话。她问他在这里是否适应,提醒他明天就要上学,末了又安慰他别多想已经发生的事,踏踏实实地读书。
她提起往事时小心翼翼,但她不知道反复的提及本身就是在勾祁天心里那根倒刺。
“我知道了。”他说。
他又说:“不用总打电话给我,开学后我忙。有事会发微信给你的。”
他觉着热,实在躺不下去才起来。开门出去,看见舅舅的房门是关的,想起网文作者的作息和常人不同,凌晨睡中午醒,早饭恐怕要他自己解决。
厨房有两个面包,祁天拿起来看了看,不怎么感兴趣。他换好衣服,只拿了个手机,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他对这座县城全无了解,就漫无目的地在青溪路上闲逛。青溪路顾名思义就是青色的小河边的路。河道应该是人工开凿的,绕成一边开口的严格的方形,中央有横跨两边的石桥。溪水青碧,看不到里面有鱼,让人有些扫兴。
现在还很早,超市都没开门,只有早餐店前人头攒动。他挑了人最多的一家,本着吃的人多至少不会太差的经验,也是根据就算难吃也总有人垫背的原则。
队伍已经排到了早餐店外面,后来祁天终于排了进去,发现店内的空间竟然这么小,估计就十几平米,桌椅摆的很密。排队的人几乎都蹭着已落座的食客的衣服向前挪动。店里没有空调,只有两只大风扇悬在头顶,扇叶高速旋转,吹的他心烦意乱,只后悔自己来这家店凑热闹。
前面排队的是个中年女人,自打注意她以来,祁天就没看到她的眉头呈现出“川”字之外的形态。她似乎对这里心怀不满。食客一转身蹭着了她衣服,她惊惶地往后退,退一步就碰到了墙,然后不停地掸衣服,掸完前面掸后面,像衣服上面因为这一蹭一碰就沾满了灰一样。有人买完了带走,从狭小的空隙中出去,塑料袋放在距身前一段距离的地方,她也皱着眉躲避。
祁天让开道给要走的人,不经意地也碰到了那个女人。女人发出“切”的一声,狠狠斜了他一眼,那架势好像他剜了她肉。
祁天冷着脸问:“你干什么?”
“你问我干什么,”女人立刻伸手指他,似要戳上他脸,“我倒要问问你们这一个一个地碰我干什么?”
“要是这店里就两个人,我硬往你那儿凑是我不对,”祁天说,“店里这么挤,谁碰谁一下不是很正常,这也至于你甩脸子给我看?”
那女人竟对他破口大骂:“你有病啊!”
大妈们吵架果然不讲理,今天真算见识了。
祁天很轻松地勾了下嘴角,说:“对啊,我有病。谁没病呢,您要是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估计也能查出点病来。您说呢?”
屋里传来善意的哄笑声。
女人本以为抛出“你有病啊”四个字,对方一定会咬死不认反驳,她可以顺理成章地把剩下的垃圾话都抛出来。可没想到对方直接认了“我就是有病,怎么样”,还反将了她一军,一时语塞,盘算半晌也盘算不出好的对策。
恰好排到她,店员用夹早餐的夹子敲了敲铁盘,“买不买啊?赶紧的,后面多少人排着呢。”听口气,似乎也对这妇女不满。
女人只好转回身去买早餐,她买的量很大,满满的两塑料袋。
临走时,她不忘再恶狠狠地瞪祁天一眼。
这对祁天来说没有任何杀伤力。他置之不理,顾自买了份早点,打开微信的付款码准备让店员扫。说来就是人惯性思维作祟,平日在店里总看见微信码上写一句“建议使用微信支付”,长久了即使店里没放二维码,支付宝也就被搁置了。
店员说:“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儿只收现金。”
祁天愣了,大眼瞪小眼地和店员对看了三秒钟,不相信现在这个年代了,世界上还有只收现金的地方。
这可太尴尬了。他准备不要了,转身走人,却被后面的人拦下了,“我帮你付吧。”
说着,那人很爽快地拿了十块钱过去,往前凑了凑,“阿姨,顺便把我的也加上,一个海带丝夹饼,一根烤肠,一根茶叶蛋,一杯黑芝麻豆浆。”
祁天看过去,那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生,瘦削单薄。他小眼睛单眼皮,鼻梁高挺,只是生着一张娃娃脸,自然显得天真稚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