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院子里,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像平常百姓一样的生活。但后来,楚皇的政务越来越繁忙,楚后还要管理后宫,教导楚瑾,他们一家便很少来了。到现在,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楚瑾摇着轮椅,来到后院,那里种着一片竹子,竹林面前矗立了五个墓碑,墓碑后是五个排列整齐的小土堆。楚瑾依次穿过墓碑,上面刻着“父亲”“母亲”“长姐”“兄长”。
在刻着“先夫”的墓碑前停下,楚瑾盯着那个先夫好久,然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可又在半路上缩了回去,因为他这么一伸手露出了衣袖下隐藏的伤痕,他不想让楼梓瑜心疼。楚瑾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对着那个墓碑道:“不疼,真的不疼。”
风吹的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怪他不爱惜自己,这里有些杂乱,还有被人明显破坏的痕迹。上次楚瑾发病的时候,林渊又不给他五石散,所以便把人带到了这里来,故意气他。林渊也很成功地被未亡人给气疯了,在这里对着这个墓碑,以一种很特殊的办法帮他度过那一次次的发病。林渊还命人把这里砸了,后来楚瑾又重新立了几个,依旧是那么几个人,依旧是那几个称呼,依旧是未亡人。
因为没办法带他们来这儿,所以只立个衣冠冢,楼梓瑜的是最后一个立的,他之前要抱着楼梓瑜的衣物才能睡着,那股熟系的草药味还围绕着自己,假装他还在,假装这是个梦,醒来就好。但那股草药味越来越淡,楚瑾也试过把衣物放在草药里熏一个晚上,明明是同样的味道,却没了熟系的感觉。他为了能留住这熟系的感觉,才为他立了个衣冠冢。
再者说,因为林渊送的那份生辰之礼,楚瑾一闭上眼都是兄长的死前的模样,就算被乱箭射死,也想带自己回家。楚皇一共有六个孩子,而兄长排第二,是在楚玙后出生的,除了楚后所出的,其他孩子都是一些说不上台面的意外,而这位兄长是唯一一个不想抢皇位的,也处处想着楚瑾他们,反倒是其他俩个嫔妃所出,天天地使绊子,再加上俩家母家势力庞大。有好几次俩家给他的麻烦事他的兄长帮忙解决的。所以,楚瑾是打心底里敬重这位兄长。
这里是他唯一能感觉的安心的地方,在这里,他能肆意地骗自己,他们还在,还陪着自己。
楚瑾靠在轮椅的背靠上,听着竹叶沙沙地声响,逐渐放松下来,片片竹叶掉落在他身上,他拿起一片竹叶向墓碑那吹了吹,那竹叶也慢悠悠地落到了那墓碑上。
楚瑾笑了,他好像看到某人因为竹叶的骚扰而皱在一起的脸,一副想扔却不敢的样子。某人还很无奈的笑了笑,直击楚瑾胸膛,笑容一下子就没了,然后被委屈所代替:“你是不是在下面待太久,把我给忘了,你都不来看我。就给你一点点时间啊,然后就接我回家,我还等着你呢,你别忘了哦。”
楚瑾在这儿待了很久,久到都忘了时间,当他来到乐德屋前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亮了。房间里没有点灯,应该是睡着的,也不排除乐德还在服侍林渊。
楚瑾深吸了口气,语气轻快道:“公公,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我没力气啦,所以来跟你道别。放心,我跟父亲他们已经打过招呼啦,别担心,会有人来接我的。”
说到后面,楚瑾的语气已经不在轻快,染上了莫名的悲伤。楚瑾下了轮椅,直接跪在了地上,他双手放于额前,然后俯身,对着那紧闭地房门磕了三个头,说了句:“再见了,爷爷。”
然后又攀上轮椅,废了好大劲儿才爬上轮椅,然后朝着宫门的地方转去。
纠缠了这么多年,该解决了。再有人因他而死,他下去了也没办法面对他们。
在他看不见的房间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颤抖着双手把悬挂在屋梁的白绫打好结,然后一脸平静地把脖子伸了进去,把凳子踢开,双腿扑腾了几下便渐渐地没了生息。
第3章
在意料之中的。楚瑾出宫很顺利,因着临近天亮,所以长街上除了几个卖早点在,便没了其他人。楚瑾买了几个包子,撂下句:“后面的人给你钱。”便摇着轮椅走了。
跟在楚瑾身后的侍卫付了钱,然后赶忙跟上,既然都被发现了,那侍卫就明目张胆起来。看楚瑾的动作越来越慢,索性便推着楚瑾往军营走。
楚瑾来到京郊的军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在一群操练士兵的注视下,楚瑾这么一位坐着轮椅的文弱书生,来到被他们称为瘟神的边疆王身边。那边疆王虽是个俘虏,但丝毫没有身为俘虏的意识,打仗时就把他们耍的团团转,押送过程中还要这要那,将囚车当做马车使,还嘲笑士兵只能走路,日子过的比他们舒坦。且脾气大的很,一点不顺心就开始骂,专挑难听的骂。这一路上,对他可是百般容忍,咬牙切齿地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