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笑看她,俊美黑眸不知道因为什么而熠熠闪光,是因为她的不闪避吗?她只是觉得曾经有过肌肤之亲的他们,闪闪缩缩很无谓。她抬眼看他,因为她的注视他眉眼含笑,满是柔情。她叹了一口气,如今在梦中的反而是他了,拥有了一切的皇帝开始希冀爱情。很可惜,他站在原地品啜着过去的甜,而却她已前行。马车行驶的有些快,大概是皇上不能擅自离开皇城很久。月筝恋恋地望着窗外一闪而逝的景色,已经到了秋天,她的记忆好像中断在先皇寿诞的夏日,也好,永远中断在那里吧。转过山坳突然现出一片大湖,今年雨量充沛,湖水泱泱几乎涨平了石堤。&ldo;停下。&rdo;月筝突然说。凤璘立刻吩咐车外护驾的卫皓停下队伍,后面车里的香兰也赶来伺候。月筝的腿因为长时间坐车有些麻,行路缓慢。她扶着香兰向堤上走,秋高气爽,天空格外明晰清朗,湖水浩淼,景色开阔怡神。凤璘快步赶来,一把扯住已到堤边的她,脸色发白,眼瞳因而更显幽黑。月筝没防备,被他扯得一趔趄,有些愕然地抬头看他,却看见他担忧的神色,忍不住一笑:&ldo;你担心我寻死?&rdo;凤璘不答,更紧地箍住她的胳膊。香兰还想帮她挣脱,先被卫皓拖走了。月筝看着烟波濛濛的湖面,笑着摇头,&ldo;我已经死过一次,够了,不会再那么傻,松手吧。&rdo;凤璘皱眉,缓缓地松开五指。月筝一捋腕上的情丝,不等凤璘反应,用力掷向湖里,连个水花都没激起,只泛了一圈涟漪就不见了。月筝看着,她就是他生命里的涟漪,散了就罢了。&ldo;你干什么?&rdo;凤璘有些恼怒,因为她的顺服而带来的喜悦此刻全化为无力的失望,因而更加恼火。&ldo;凤璘,忘了我吧,你肯忘记我,放过我,我会感激你的。&rdo;她淡淡一笑。&ldo;感激?&rdo;他怒极反笑,&ldo;不要说这样的话!&rdo;她还在怨他吧,故意这样做来气他。&ldo;情丝,我会再做一条!&rdo;月筝还是那么平静,&ldo;没用了,原月筝……已经成为往事。&rdo;&ldo;胡说!&rdo;他呼吸加速,&ldo;你还活着,你永远也不会成为我的往事!&rdo;他还要与她分享很多很多,包括这华丽江山!她一笑打断了他,&ldo;我还活着,但爱你的原月筝已经死了。&rdo;他瞪着她,目光凛凛,半晌只说:&ldo;不!&rdo;他不信她的意气之语,如果爱能说没了就没了,他还何须如此痛苦!他盯着她傲然一笑,他已经是天下之主,没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不爱了?那也没关系,他可以让一切从头再来!让她重新爱上他!画地为牢一路异常的沉默,月筝倍觉轻松,淡然看着沿途的风景。凤璘一脸冷凝,嘴唇紧抿,再没说过一句话。马车停在渡白山脚下,凤璘让随行的十几个护卫原地待命,只带卫皓和香兰陪着月筝上山。月筝越走越慢,眼前这些她再熟悉不过的景物让她觉得辛酸而踏实,花草山石毫无改变,人却已经恍若隔世。清雅的小院隐在疏密有致的树木后面,月筝停在竹篱外,树下石凳上那袭白衣让她突然就不敢走进去。当初离开得那么意气风发,如今……凤璘回头看了看踯躅不前的她,轻叹了口气,举步进入小院,抱了抱拳,淡然问候:&ldo;谢先生一向安好。&rdo;当初谢涵白不肯去阵前助他,见面怎么都有些不甚欢悦。谢涵白倒掉洗杯子的头道茶,也不回答也不招呼,只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竹篱外的月筝。月筝皱了下眉,又舒开,师父看见她毫无惊诧神色,就像往日她从家里探望父母回来一样。师父一定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想明白了,他的平淡如昔让她的惭愧扭捏显得十分可笑而生疏,师父和爹娘月阙一样,都是无条件支持她谅解她的人。她缓步走到谢涵白对面坐下说:&ldo;师父,我回来了。&rdo;谢涵优雅地放下茶杯,看也不看被晾在一边的凤璘,&ldo;听说,你没成功,却真的成仁了。&rdo;他有些揶揄,嘴角下拉。师父的态度让月筝轻轻一笑,是啊,已经过去的事何必耿耿于怀?现在提起不过尽是笑谈。&ldo;所以,我回来侍奉您终老么。&rdo;凤璘被如此忽视也不难堪,在石桌边坐下,自己拿了杯茶来喝,谢涵白很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ldo;谢先生,代我先照顾筝儿些许时日。&rdo;他说的云淡风轻,不是请求也非命令。&ldo;代你?&rdo;谢涵白冷冷一笑,&ldo;那可真不敢当。&rdo;凤璘的意思他明白,如今杜家实权在握,月筝对他们来说终究是个隐患,难保他们不计后果地痛下杀手,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想刻薄几句。&ldo;我在山下安排了三十暗卫,先生如需调动,请指示此人,卫皓,来见过先生。&rdo;卫皓依言上前见礼。谢涵白嗤了一声,&ldo;不需要,你是留下人手拘禁我们师徒么?&rdo;凤璘一挑眉梢,对谢涵白的脾气早有体会,也不生气,只语调不改地说:&ldo;先生言重了,不过是想护卫筝儿安全。&rdo;谢涵白嘴角一瞥,&ldo;烫手的山芋扔给我,哪那么便宜?我不需暗卫,但要二万黄金和三百工匠。&rdo;月筝惊疑地看着师父,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她相信师父有自己的道理,当着凤璘,她连问都没问。凤璘沉吟不语,银钱工匠是小,可这么兴师动众,月筝居住于此不就全然曝露了么?双眉一扬,他还是选择相信谢涵白,&ldo;好!&rdo;谢涵白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抬手,说的却是:&ldo;恕不远送。&rdo;凤璘又深深看了月筝一会儿,才起身下山。月筝垂着长睫,他的背影也不想再看一眼,如今的她只想遗忘,在这个男人身上,她已经看不到希望。她曾经盼望懒散而安逸的生活,这不是……终于实现了么。香兰因为谢涵白对凤璘的态度立刻对他产生了亲切感,笑着走上前见礼,好奇地问:&ldo;谢先生,你要那么多钱和工匠做什么?&rdo;都够修座行宫了。谢涵白淡淡一笑,&ldo;修完你们就知道了。&rdo;渡白山整天萦绕着各种嘈杂,月筝无奈地托着腮,坐在小院里晒太阳,闲闲地看不远处正在修建的小宅院,师父要了那么多钱,容身之所却修得不算大气。工匠们大多数都在山间不知道忙碌什么,月筝也无心去探看。每天好吃好睡,身心安泰。谢涵白拿着一卷图纸和卫皓从山道上走进来,连日指导施工两个人都黑了不少。卫皓去厨房帮香兰做晚饭,谢涵白就随意地坐在树下细看图纸,月筝按不住好奇心凑过去看,繁复的图画像是某种机关。月筝皱眉,&ldo;师父,若是防备有人杀我,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一个你就足以应对了。&rdo;谢涵白头也没抬,&ldo;我知道。这不是为了你修的。&rdo;月筝眨了眨眼,无言以对。&ldo;我新研究的星罗阵,正想试着修修,就有冤大头撞上门来,又出人又出钱。&rdo;谢涵白拿出一截小炭笔在图上做了几个记号,神色颇为自得。月筝嘴角抽搐,她怎么忘了,谢先生骗人的时候尤其显得仙风道骨。&ldo;师父,你能修星罗阵,我也算有功劳,情丝虽然结不成,不老术还是传给我吧。&rdo;谢涵白的眼角极其微弱地一抽,他继续低头看图,口气很是庄重:&ldo;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宿命,逆天而为终是不祥,还是算了吧。&rdo;月筝眯眼瞧他,抱起双臂,谢涵白固执地盯着图纸,怎么也不抬头。&ldo;师父,其实……你根本不会什么不老术吧?&rdo;月筝直白地揭发他。谢先生拿炭笔的手顿了顿,很自然地说:&ldo;嗯。&rdo;月筝咬牙切齿,&ldo;师父……&rdo;谢涵白这才很平静地抬起头,露出十分疑惑的神情,无辜地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徒儿:&ldo;我当时就想骗你认真对待我千辛万苦做出来的情丝,想不明白,那么荒唐的谎言你为什么会深信不疑。&rdo;月筝觉得太阳穴的青筋随着心脏的跳动一蹦一蹦,骗子!正打算来个秋后算账,谢先生很欢喜地说:&ldo;你哥要成亲了,我给他传信说了你的事,他送人回乡正好来看你。&rdo;月筝恍了下神,脸上的血色缓缓退去,大哥成亲了?&ldo;我爹娘也跟着回来吗?&rdo;她很想父母,又心疼他们年纪大了还千里奔波。谢涵白卷起图纸,又讥诮地挑起嘴角,&ldo;没,你大哥送完人,我也要他赶紧回北疆去。帝王的心思反复无常,你父母远在边陲比近在京师要安稳。你哥如今贵为丰疆都督,全家锦衣玉食,回来做什么?&rdo;月筝沉默地点点头。月阙来的比预料中快,月筝得到消息跑去接他,在半山腰相遇的时候,他还一脸不甚赞同地看到处施工的山坡,嘴里念叨着:&ldo;瞎折腾,瞎折腾!&rdo;回眼看见妹妹,似乎早就拿定主意不露出伤感,他故意皱眉问:&ldo;天天这样你不嫌吵?&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