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兰最终也没有时间去说服霍斯北,她更忙了,霍斯北也很忙。机甲友谊赛后,离假期就只有两个多月。霍斯北除了坚持正常训练,还要忙期末考核。其中一个主要的考核项目是机甲各种形态变化的无障设计,是个小组项目,因为他之前参加机甲友谊赛的关系,很多前期工作落在了其他组员身上,这时候回来了,就要担起责任来。他从缇拉大学回来后还和伊兰在周末两天都见了面,再后来就只能见一天了,实在前期进度拉下太多。
伊兰有一次闲聊时听他提起过,很诧异地问他:“你的搭档不是阿熙吗?你们分开了吗,怎么不一个组?”霍斯北就向她解释,他和阿熙不是一个专业,他学机甲设计,阿熙是机甲操作系的。在同一年级的机甲战队里,他俩是搭档,一起训练,但平时上课学习都是各管各的。伊兰点点头,难怪她学农业机甲时离心舱训练那次遇到霍斯北,仿佛并没有看见阿熙和他在一起。小组项目司空见惯,伊兰听了一耳朵就过去了。
她自己忙得昏天黑地。专业课要准备考试,这个倒不打紧,考过肯定是没问题的,只不过是成绩一般和很好的区别。关键是她实验田的作物要进入收割期了,植物的生理生态数据波动大,现在她几乎一有空就盯在田头。这些数据很重要,六年级的种植实践项目就要根据五年级的观察数据调整种植系统,她必须不能错过记录任何一个数据点。餐厅的工作占据了她晚上时间,幸亏有端木,在她上班的时候会帮她盯一下。所以端木偶尔没空时,她也尽量帮端木观察记录他的数据。
植物生长可不管你星期六星期天,有时候霍斯北好不容易抽空过来,她也只能拖着他去田头陪她,还顾不上和他说话。刚歇口气,没容霍斯北张口,就急急拉着他去端木田里。
“这不是你的田吧。”霍斯北跟着伊兰看过实验田,一眼就认出了。
“端木的,他今天出去了,我帮他记录一点数据。”伊兰头也不回地观察着抽出来的穗芽,指使着种植机器人采样。
没有啥回应,伊兰自顾自忙着。
“你什么时候忙完?”霍斯北终于忍不住问道。
“哦,再有一会就好了。”伊兰随口应着,手中不停。
霍斯北默默地守在一边看,期间似乎走开接了一个视讯,然后过来说道:“伊兰,我得走了。”
“这么早?”伊兰倒是诧异了一下,她紧赶慢赶的,还没忙完,他就要走了,他们还没说上话呢。转头一想,霍斯北也忙着呢,这一来一回的,路上就耗去了小半天,他自己还有项目没做完,还要训练。
她面上就带出了歉意,对着霍斯北软语说道:“今天正好事情太多,我下次陪你一整天好不好?”霍斯北微叹口气,想上前抱抱她,看到她仍蹲在那株碍眼的植物面前,只扭着头和他说话,顿了一下,就无奈地离开了。
晚上,伊兰把当日的数据整理好,复习了一下专业课,霍斯北还没有视讯来,她猜想今天大概见过了,所以不通话了吧。伊兰失望地洗漱睡觉,可一时睡不着,心里把明日要做的事排了排,突地冒出一个念头来,立时兴奋起来。她想了想,主动给霍斯北拨过去,霍斯北很快接起来,伊兰眼尖地瞄到他背后的架子上摆满了机甲模型,原来他宿舍是这样的,看不出也挺乱的嘛。
伊兰心里暗笑,对他说道:“明天你过来吗?”
霍斯北很高兴伊兰联络他,又欣慰又苦恼地说道:“我明天有事,项目截止期快到了,明天要赶一赶。你早点睡,下个星期我过来看你。”
“好吧,下次见。”伊兰笑眯眯地挂断了,她敢打赌霍斯北不知道她说的下次是什么意思。
隔天周日,伊兰因为昨晚睡得早,起来倍儿神清气爽,她先往田头兜一圈,下午就没事了,出个门晚上回来正好能赶趟再观察一回。她回到住处屁颠屁颠地收拾了自己一通,仔仔细细地照了镜子,唔,没有黑眼圈泡眼皮,皮肤也不干燥。平时她也不打理自己,说实话也不知道其他女孩怎么打理,她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干净自然就好。左右看看,没有不妥,从自己有限的衣服里翻翻拣拣,找了一条长袖束腰连衣裙来穿。
平日里在田头,她都穿着系里发下的工作服,同学们戏称为农夫装和农妇装,都是灰色长袖长裤长靴,紧身束腰扎袖,方便干活,系里知道女生爱干净,还给农妇装配个大罩兜,一发好几身,上课下田全穿着,根本用不上自己的衣服。种植专业的同学嫌难看,吐槽的时候说到养殖专业的服装就歇语了,人家是蛙人服一样的,靴子不是靴子,是脚蹼鞋,方便水中作业,见过一回之后就把大家笑得不行。
伊兰前几年手头不宽裕,光想着能混过吃喝就谢天谢地,根本顾不上穿着。幸亏有正式的统一校服和系里的常日校服,碰到重要场合,比如系里开个迎新会什么的,约定俗成一律穿正式校服,平时上课基本上就是系里的常日校服,再不然和农妇装轮换着穿,倒松了伊兰好大一口气。去餐厅上班也有工作服,私人的聚会什么的,反正她和同学也没亲近到那个地步,一般也没有,所以不大操心服装的事。当然,遇到假日,大家穿上自己的服装出去游玩聚餐,但也有学生嫌麻烦一年到头穿校服的,所以伊兰这样也不打眼。
女孩子天性中总有爱美之心。伊兰对容貌不是很在意,一半原因是她的心智已经过了这个臭美的阶段,知道生活不易,肚子永远比脸面更紧要。另一半原因是她知道自己长得挺过得去的,反正不会拉低平均水平,也就不特特操心了。对容貌已经是这副随便的态度,对穿着就更不经心了,反正有钱了自然能穿好的,没钱眼馋再多也是枉然。
早两年她拿到第一个行业资格初级营养师证书后,餐厅的报酬提高,她稍稍能缓口气,也给自己添置了几身,那也是因为好多年没换新的了。孤儿院时不提,在莫斯星农庄近三年她就没给自己买过衣服,都用旧衣服紧巴巴撑着,来上学前才咬牙买了两身,准备到学校替换穿的。后来因为有校服的关系,这两身衣裳穿的机会倒不多,假期里反倒多些,就这样一直凑合过来。她自己都看不过眼去,她也是个女孩子好不好,被生活的艰辛压迫成这样,连衣服都不敢买,她在憧憬自己的梦想时实在没想到这一层,所以在生活重担稍微轻点的时候她一气给自己买了几身。
和霍斯北相处后,起先忙着吵架和好,再忙着实践项目和初级点心师考证,心思倒动过一些,早两年买下的那几身衣服确实也旧了,就是没时间上网看。直到初级点心师资格考出来,餐厅工资又往上涨一些,她还有种植实践项目的补贴,开始计划存钱,心头才又活泛起来。一个女孩子没有出门约会的衣服,该是多悲惨,灰姑娘还给了双有时限的水晶鞋呢。这么一想,前阵子趁着点心师考完后的高兴劲就给自己添置了几身。女孩子买东西都知道,一开始就停不下来,她看自己哪儿哪儿都需要,要不是默念着存钱存钱,她险险没刹住车,也是几年来被压迫狠了。
这时换下农妇装,穿上新买的连衣裙,镜中的姑娘也有了明眸皓齿的颜色。将长发盘起又放下,又盘起又放下,伊兰皱着眉哀叹,她不会打扮自己。就这样吧,霍斯北连农妇装都看惯了,还在意这个?然后朝镜中的自己展颜一笑,真正是女为悦己者容,她想不到自己还会有为装扮愁苦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