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端起一杯递到萧璟手中,“既然要喝,便喝个痛快,只是只有今晚,明日朕还要早朝。”
她远比自己清醒,萧璟一直都知道。长宁浅浅饮了一口,“今日既要开诚布公,有些话便说个清楚吧。你我成婚五年,相识九年,这么多年的时光,却不曾坦然相待过。我是你的妻主,这些是我之过。”长宁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慢些喝!”萧璟紧张地看着她,长宁却笑了笑,“玉林毕竟跟在你身边多年,这酒并没有什么烈性。”
萧璟也仰头饮尽,他低头看着空杯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
长宁连回忆都不曾,“十二岁那年,春猎后从行宫回来,你以报恩之名,送了许多的东西给我,从没有人待我这样好过。”
萧璟眸中多了些温情,长宁的疑问却凌厉许多,她语声淡淡,“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长平,要奉我为君主的?”
原来这些才是她在乎的,萧璟缓缓道:“我以为时日还早,我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却发现有些事远比想象中艰难。我做不到同长平成婚,我对她没有丝毫情意,甚至还有些厌恶她的强横,莫说是要同枕而眠,即便只有夫妻之名,也让我难以忍受。我曾想过,将一切舍弃,同你道明情意,与你私奔。可天下之大,以母亲的性情,绝不会轻易放我逍遥自在。”
“我也不会同意。”
第68章反常萧璟看向她,长宁怅然道:“若是……
萧璟看向她,长宁怅然道:“若是李氏被灭,我的族人惨死,你要我如何与你长相厮守?你的母亲,又怎么会容忍我这个李姓余孽活下去?”
“或许是饮鸩止渴吧,我便生出了让你继位的心思,我当时想,大婚之后,或许我便能找出两全之法。”
长宁却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滋味,长平当初骂她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假,即便她从不曾有将长平取而代之的心思。
他们谁都没有再饮酒,话已说开了,就不必再借着酒意,长宁无奈道:“你看到了,局势根本无法更改,若你在我的位置上,你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我曾听到你和太后说的话,你说你对我只是利用。”
萧璟神色一变,急急道:“那些都是我搪塞舅父的话,我从未曾这么想过。”原来当初说的那些话,她竟听见了,是因为这些,她才开始疏远自己吗?
这样听来倒也合乎常理,可他们之间太多事了,萧峥的事,广选之事,他们之间早已经计较不明白。长宁只道:“或许是这样吧。”
萧璟握着酒杯,手指收紧,他张了张嘴,还是问道:“你真的爱薛迹吗?”
这个问题,长宁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她心中和萧璟之间的情意已成往事,可萧璟却没有,她终究狠不下心来,只是道:“阿迹,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重要到让她一次次破例晋封他,在病中仍旧念着他的名字,萧璟心下了然。他将薛迹出事前的一桩事说给她,“薛迹曾找过我,有人在他殿里驱夏蚊虫蚁的熏香里动了手脚,放了些可致他难以生育的棉籽粉,我查了一圈,查到了阮衡那里。”
长宁闻言怔住,萧璟却道:“你放心,我并非是要挑拨你和阮家,而后来薛迹回了宫中,他也不再提此事,我便将此事按下,今日既要毫无隐瞒,这事我便不该一直留在自己心里。”
长宁点头道:“我记下此事了。”
外面寂静无声,他们二人相对而坐,萧璟看着殿门,淡淡道:“上次我骗了你,你深夜来我宫中问良侍君的事,没错,是我见死不救,可他本就该死,你所不满的,只是觉得我没有这个做主的权力而已。”
“良侍君所作的恶事,难道不是萧家指使吗?”
萧璟无法否认,却也不想将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也是在薛迹去缬芳阁之后,才猜出良侍君就是舅父安插在后宫里的眼线,之前他做的那些事,我丝毫不知。”
像是怕长宁不信,他苦笑道:“你不必高估我的本事,我与舅父的城府比起来,还差得多,而长平之事上,我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我利用了舅父心里的弱点,他一直都不敢相信长平,他也害怕长平会因为生父的事向他寻仇。”萧璟顿了顿,又轻叹一声,道:“更何况,你既喜欢他,我又怎么可能会对他动手。”
长宁不愿见他这般自苦,“你不必说了,我信。”
萧璟问道:“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长宁摇了摇头,“没有了,那你呢,还有什么隐瞒我的吗?”
萧璟想到了那所谓的五年之期,他很想告诉她,他并非不能有子嗣,这些年一直和那些君卿一样,暗中服药,可萧璟最后还是将这些话咽了下去。
长宁从座上起身,萧璟牵住了她的手,“当初你若没有听到我和舅父说的话,没有知道长平之事,没有卫渊清,你会决心和我走下去吗?”
“会。”长宁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即便是一道赴死,她也不会松开萧璟的手。“可是没有那么多假如。”
长宁侧头看着他,“醒了吗?”
萧璟发髻上的一缕发丝垂在他颊边,是啊,该醒了,他轻掀唇角,自嘲一笑,“大梦一场,原来早就错了。”
萧璟松开了手,放长宁离去,而他知道,今日她出了殿门,便不会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