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一些大臣觉得不妥,有人上书说,秦王晋王都已经到了要成婚的年纪,应该入朝听政了。这个时候被叫去进学,还是不与外界联系的进学,不像一种好的信号。皇帝对此不置可否,有言辞激烈的,索性拉去打板子。端门前责罚了一群人,大臣们挨着板子,相互搀扶着回家。熟悉的感觉回来了,皇帝还是那个皇帝。不管大家私底下怎么想,明面下这场隐隐的夺嫡之争被宣睢压了下来。同时,宣睢命周善誉为大理寺少卿,永嘉主理后宫,筹备中秋宴会。周善誉的事情暂且不提,出嫁的公主主理六宫事务,这其实不多见。不过永懿一朝,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对这件事,在意的人并不多。那天傍晚,永嘉从太后宫里离开,一个人去了西苑。站在西苑门口,她想,这才是父皇的试探。眼见过了中秋天气就要凉爽了,宫外明德园忽然召太医,淑妃担心儿子,求去太后跟前,太后也无能为力。赵妃在底下,拧紧了手中的帕子,陷入极大的恐慌中。她觉得皇帝知道了所谓六六大劫之事,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容忍有人觊觎皇位到如此迫不及待的程度。从太后宫里出来之后,赵妃亲自去找了宋檀。宋檀在太掖池的画船上陪公主选男宠,二十来个年轻小公子,分坐在两边,因为知晓这次进宫的目的,所以大家多多少少带了些不自在。永嘉与宋檀坐在上面,宋檀只拿扇子遮着自己的脸,颇觉有点尴尬。不止小公子们尴尬,他觉得永嘉也很尴尬。酒水敬过一轮,玩过飞花令,也都自报了家门,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永嘉便叫众人散了。宋檀在其中都松了口气,更不要提其他的人。从画船上出来,永嘉和宋檀找了个亭子坐,宫人端上来茶水点心,宋檀洗了手,拿了一块如意糕吃。“这么些人里,就没有能看上眼的?”宋檀道:“我瞧着,他们都挺好看,还都比驸马年轻。”永嘉摇着团扇,“年轻又什么用,年少轻狂,我自己就吃过这个苦头。”“啊呀,”宋檀道:“叫你选男宠,并不是叫你选谋士。”永嘉道:“我就喜欢聪明人。”“驸马不聪明嘛,你怎么不喜欢驸马呢。”永嘉撇一撇嘴,不说话。宋檀哼笑了两声,从腰间抽出一套十二花神牌给永嘉看,“我自己画的,好看吧。”永嘉接过来看,“怎么花神都是男子。”
“也没说花神非得是女子啊。”永嘉一张张看过,心想,每一张花神都长着父皇的脸,未免有些太吓人了。她把花神牌还给宋檀,与他闲聊了两句有的没的。不远处赵妃寻过来,宋檀与永嘉都起身见礼。赵妃要与宋檀单独说话,宋檀有些犹豫,永嘉看在眼里,笑道:“赵娘娘,我还是什么外人吗,有什么我不能听见的,您就在这里说吧。”说着,永嘉挥退旁人。赵妃看了眼永嘉,道:“是这样,听说明德园前几日传了太医,我心里担忧,想请宋公公说情,叫晋王来给我请个安。”宋檀道:“这,我如何能说上话。”他请赵妃安心,“陛下自有陛下的打算,晋王是陛下的亲儿子,难道陛下还会害晋王吗?陛下命皇子们入学,就是锻炼皇子们成材,娘娘不必忧心过甚,来日今晚学业有成,必然就回来孝敬您了。”赵妃咬了咬牙,问道:“早先我使人送给公公的一顶孔雀翎的氅衣,公公怎么不收,是不喜欢吗?”宋檀忙道:“太贵重了,实在经受不起。”赵妃笑道:“并不算多贵重的东西,那原是江南一个财主手里的,得了之后爱若至宝,然那财主得了急病,死之前非要把这么好的东西带去陪葬,我娘家哥哥不忍心,这才高价买了下来。”永嘉心中一动,摇了摇团扇,看着赵妃。赵妃紧紧注视着宋檀,“这样珍贵的东西,一朝放进棺材里,同尸骨沤成烂泥,多可惜。”宋檀微微垂眼,笑道:“娘娘是惜福的人,这样好的东西,落到娘娘手里,也是缘分。”赵妃觉得宋檀听懂了自己的话,也有些回应的意思,碍于永嘉公主在这里,她不能说的太透彻,只道:“公公若得了空,就来我这里拿,一直为公公留着呢。”赵妃走了,永嘉走到宋檀身边,“她怎么会知道父皇命你殉葬的事呢?”宋檀摇摇头,“邓云说,赵妃在宫里这么都不显山不露水,绝不能小看,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宋檀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永嘉却觉得,到现在了,父皇根本不会舍得宋檀殉葬。傍晚时分起了风,宋檀叫人把窗子都打开,风把窗下的花吹得摇摇晃晃,满室芬芳。他盘坐在榻上,把自己画好的花神牌打了孔,用丝线穿上白玉算盘珠,穿了一圈。稍微转一下,花神牌和算盘珠相互碰撞,叮叮当当。宣睢嫌吵,推过来两碟点心,把他手里的花神牌挂在墙上。“你今日陪永嘉去看那些年轻公子了?”宣睢道:“有看上眼的吗?”宋檀咬着荷花酥仔细回想,“张家的小公子不错,个子高挑,特别白,威武将军家的二少爷,舞剑很漂亮,笑起来很爽朗。还有个小公子叫什么我不记得,长得很俊秀,丹凤眼,白白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