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凌封此言,拓跋慎向四周看了一眼,确认了此次前来的西域刺客几乎已全都进到这座林苑之中,便从身边之人的手中接过一支点燃了火的箭矢,向天空射去。接到如此信号,那些早已在外守着,却偏偏将那些不善之客全都放入河中王拓跋慎所在林园之中的西域勇士们纷纷从外围出现,颇有要将那些不请自来的刺客们瓮中捉鳖之架势。“这是在他国的地界上,贸然杀人是为不敬。全都抓活的,一个都不放过。”拓跋慎早在今天白天的时候就已和凌封交换了邺城中有关西域这部分的情报,因而……他似是对这群人的今夜来袭早有准备。如此下令之后,外围的那群西域勇士便肃然应声,由各个方位冲杀而来。看到如此阵势,来此之后就一直心情十分不佳的凌若忆便打算一同加入这场混战之中,即使是被拓跋慎眼疾手快的禁锢住了身形,却依旧磨拳擦脚的挣扎不已。凌若忆的如此模样令明白了她与河中王怕是早已相熟的凌封感到心下压力颇重道:“我的姑奶奶,这时候就别冲到前面去了,我们在前面杀,你在后面放冷箭,这不挺好?”然而凌封不知前因,只知后果之下的所言所行自是令心里想着再也不要和拓跋慎说话的凌若忆炸毛的指着拓跋慎道:“放冷箭他也会啊!我才会双箭齐发,他可是会三箭齐发!我们冲,让他躲后面!”在今天晚上再次见到拓跋慎的凌若忆不乐意了,在得知了拓跋慎于西域之地的真正身份后,她深觉自己是个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的傻子,极为不配合的想要加入这场危险的混战中了。如此一来,在外远远的看着此处情景的留守内卫们心跳声疾速加快了。“怎么办,乐阳公主和她的朋友陷入混战之中了,我们是要下去帮忙吗?”那正是晁景在带人找寻蓝潜渊新封的乐阳公主凌若忆时所拨出的一队尧国内卫。晁错交予他们的任务便是在凌封所住之所外待着,若是晁错没能将公主请回,他们也可在下一步行动之前弄清楚凌若忆可能的行踪。因而,他们的职能所在,便是紧盯,且不暴露自己的存在。可现在的情形显然令他们两难了。若是乐阳公主殿下未有被那群人护得周全,哪怕是擦破了一点皮,被刀锋削断了一根青丝,其结果也显然不是他们能够担得起的……本是光线昏暗的静谧林苑一时间火光大作,许许多多的河中王麾下勇士高举着火把,令那些秘密前来的西域刺客无所遁形,然皇城之中也着实并不太平。在大尧建国初期的艰难之后,开宗帝蓝潜渊着实已有许久没经受过如此的刺激了。当他从南阳的口中听到那段由他与月妃的女儿所说出的话语之时,他已是气得血气上冲了。然谁知道……他之后又从赵晖处得知了这样一个令他无法接受的事实。自己的女儿……竟是在如今的突利各部落之中最有希望,也令大尧最为提防着的年轻悍将部落中待了两年之久,并与其称兄道弟,认其为大哥,更和那群野蛮人打成了一片。这令蓝潜渊如何才能接受?因而,在乐阳公主一事上受了颇多刺激的蓝潜渊就此眼前一黑,近乎晕眩。如此之下,宫中又掀波澜。太医院首席被召入蓝潜渊的寝宫之中,为其把脉。蓝潜渊在转好之后未多久就召见了朝中的开国老臣,陈乾进到宫中,倒是令正在逗自家小孙女玩的陈老弄不清情况了。要说起当年的开国七公,陈乾可算一个。他在蓝潜渊方阵营中的资历几乎比赵晖的父亲,赵诚还要更深。陈乾所扮演的角色与现在的凌封相似,是为替蓝潜渊筹措军需粮草,安定后方。即使是大尧的开国功臣,他也并未恃宠生骄。他在蓝潜渊面前敢说真言,且会说真言。即使是指出蓝潜渊的不足之处,他也能够很好的照顾到帝王的感受,只求达意,不求表言。有时明明蓝潜渊做错了,他也指出了,却总是能令当今圣上在自己的臣子面前有足够的台阶。正是因为这一点,蓝潜渊在遇事之时会很愿意与这位老臣相商。因而……蓝潜渊在被他的这位才从北疆回来的女儿气伤了,气得卧床,更将眼巴巴看着他的南阳挥退之时,稍霁又雨“照陛下所言,乐阳公主自是为当世巾帼。陛下本因以此为荣,又缘何愁至于此?”当陈乾听完蓝潜渊所言,他在惊奇之下不免说出此言,令蓝潜渊又再次怒上心头道:“朕的女儿帮着突利的狼崽子一起强抢朕的子民!你让朕如何能以此为荣!”说着这句的蓝潜渊又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而不去的咳嗽起来。陈乾忙替他顺顺气,待蓝潜渊的情绪平复些许后复又道:“陛下,老臣以为,在对待一件事的时候最忌讳只看它的表面而不去思考前因。乐阳公主在皇城之中一直待到十四岁才去了北疆是不错。然陛下想过没有,在这十四年之中,又有谁教过她是非对错,有谁教过她家国天下了?”当陈乾说出这句话之时,之前还情绪激动着,因凌若忆在北疆的那些往事而气得不行的蓝潜渊竟是未有再接着说些什么,只是突然滞住了动作,沉默不言。“陛下也曾与老臣说到过,当陛下去到冷宫之时,那些关在冷宫中的妃子早就疯了。既是如此,乐阳公主能有当日宣政殿上的才思敏捷已是不易,我们又如何能像要求别的公主那般的希望她也成为这样的人呢?要说到乐阳公主与那些突利人打成一片,那就更不该因此而生气了。试想,乐阳公主若是未曾做到这点,反被那些突利人杀害抑或是欺凌了,陛下可会高兴?我们又何不想想,她一介汉人女子要被那些突利人接受,甚至为了她而不惜去劫取边军的冬衣,那是有多么的不易?”陈乾向来习惯于站在别人,而不是自己的角度上思考问题。因此,当蓝潜渊把让他头疼不已的这些事告诉他之后,他几乎是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问题所在,又与蓝潜渊进而分析道:“若突利人能为了乐阳公主而做到这一点,就起码说明了这三点。其一,乐阳公主反应敏锐,且冰雪聪明。若非如此,为何押送她前去北疆的那些士兵全都死于突利人的刀剑之下,然乐阳公主却是能好好活下来?其二,乐阳公主颇重义气,且果敢,有担当。即使是突利人也对她极为敬佩。如此,她才能以外族女子的身份带队突利人。如此,突利可汗帐下左翼将军才能在得知她被抓之后不顾后果的劫了我边军的冬衣。如此,她才会在得知这一切后又单枪匹马的闯城墙,找赵诚。”陈乾慢条斯理的说着,却是并未有将自己的注意力过多的放在蓝潜渊的身上。仿佛只是在客观而又温和的表露自己的观点,而未有那份特意的察言观色。当他说完了第二条,在间隙停顿之时,已经与对方相识几十年的默契以及了解令陈乾几乎已经能猜测到蓝潜渊是有多急着要知道这还未说出口的第三条了。因而,陈乾转回了头,看着被自己的女儿气病了的蓝潜渊,复又继续道:“这其三嘛,说明即使是发生了那么多事,乐阳公主也从未恨过陛下,更从未想过要与我大尧作对。如若不然,在呼延觉成为突利可汗帐下左翼将军的时候,她应该就日日夜夜的伴在呼延觉的身边,为其出谋划策。有了这三点,陛下还有什么可气的?起码老臣以为,乐阳公主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若她能解开心结,实为我大尧之幸事。陛下……何不与乐阳公主坐下来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