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物柜顶放着他妈当宝贝的相框,但四个人只剩下三个看得见脸,搂着方萍萍肩膀的男人被她用黑笔涂得面目全非。
乔明夏和相片里的他们对视片刻后,脸上憎恶更甚。
他睡的地方就是沙发靠近阳台那里隔出来的一张钢丝床,拉上蚊帐而已,没有隐私。
乔明夏没惊动唱歌的方萍萍,他躲进蚊帐里,发泄般脱掉了苏河买的衣服换上扔在枕头边揉皱的T恤。有点小了,他拉了拉衣角,又穿上一条短裤。
家里照明很差,方萍萍眼睛也不好,看不清他的腿和锁骨处苏河弄的吻痕。
做完这一切,乔明夏又把新衣服藏在了床底,和苏河给他的那只手表一起放着。他走到那间卧室外,面无表情地说:“我回来了。”
方萍萍正在绾头发,扭头看他时笑得很灿烂:“怎么今天这么晚呀?”
乔明夏随口搪塞她是自习拖堂。
方萍萍对他的谎言深信不疑,她殷勤地站起来:“夏夏,妈妈给你做了云吞。今天那个老板给了几只虾,还不错啊,想着你是不是好久没吃了……你小时候最爱吃妈妈做的云吞,对不对?妈妈给你煮——”
她颠三倒四地往厨房走,乔明夏站在原地,刚吃进去的蛋糕甜腻还留在喉咙口,混合着家里一股腐烂的陈旧的味道让他想呕吐。
乔明夏眼眶干涩,到底没哭。
他看向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方萍萍又瘦了,像一具行走的骨架。她可能心与灵魂也早不在了,有时乔明夏会想,她是不是也很愿意去死却又没勇气?
乔明夏走进厨房,接过了方萍萍的活:“我自己来吧,妈。”
收音机里发出踩雪的声响,把流畅的旋律打了个结。方萍萍嘟囔着“怎么回事哦”回去房间,灶台上,一簇蓝色的火焰被他打了好几次才颤巍巍地点燃。
乔明夏蹲下身,抱着自己时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滴在膝盖上。
他好想苏河。
第21章
乔明夏的家庭比起苏河当然不能相称,不过父亲是体制内的教师,方萍萍年轻的时候在工厂也算小领导,没有缺衣少穿过。
小学时写的第一篇日记是“我的家人”。
乔明夏写:爸爸,妈妈,姐姐,还有我。
他和姐姐乔明思是双胞胎,但长得并不像,性格也大相径庭。比起过于沉默内敛的乔明夏,乔明思个性活泼,见谁都笑,跟左邻右舍打招呼时大方开朗惹人喜欢。别家或许会重男轻女,可放在他家,乔明思真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学芭蕾,学电子琴,逢年过节表演节目一点不怯场。父母喜欢她,亲戚和长辈也更觉得她可爱。
家里人尚且如此,其他地方乔明思更像个小公主,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在幼儿园老师会选她做六一节目的领舞,邻居阿姨每次买糖都会给她一份,楼下的大哥哥领她去儿童乐园,和她一起玩摇摇车,连小区里喝茶谈天的退休老人们谈论起她都是不吝赞美,“这个小姑娘,有出息。”
乔明思像一枚花骨朵,还没到盛开的年纪已经看得见未来的娇艳欲滴。
可惜太惹眼有时带来的不一定是好事。
十一岁那年,他们即将度过小学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儿童节。游园活动是早就布置好的,第二天的节目里乔明夏惯例是领舞。
那天乔明夏放学去排练厅时,乔明思让他自己先回家去。她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就能坐到离家只有七八百米的地方,中途不用换线。乔明夏没想太多,答应了,乔明思还给他塞了个学校发的果冻糖。
他回家了。
但乔明思再也没回家。
当晚老爸就报了案,派出所调出学校附近的监控,显示大约六点时乔明思出了校门,但她一反常态,没去搭公交车,走了一条学校边的死胡同。监控调到尽头,没有出现过什么可疑的人,也没人操控她。
乔明思就这样消失了。
和乔明思一起消失的是和睦友爱的小家。
老爸变得易怒,抽烟抽得更厉害。刚开始几周他还会每晚和方萍萍一起去找乔明思,到后来报警、寻人启事所有的方法都试过,犹如大海捞针杳无音讯。
老爸一点办法也没有,把怒气全撒在了没管教好女儿的方萍萍身上。乔明夏那时整天被父母吵架、互相殴打的尖叫与谩骂打扰,后来甚至能心平气和地任由他们彼此唾弃而自己在旁边写作业。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不到一年,老爸和方萍萍离了婚。他伤心欲绝,径直离开了西城,连同老爸那边的亲戚也不再和他们母子来往。
方萍萍的心理彻底崩溃,她没法反抗前夫,只能朝乔明夏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