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前世冤孽,他击飞了我的刀,却抓走了我的心。”林悉不料她居然和自己掏心掏肺地说起心里话来,惊诧之下,见她说得凄凉,心下很有些同情她,一时却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只听她又说道:“于是我不顾父母劝阻,着了魔似的遍天下地寻找他,每次找到他,我就以和他比武为借口,想要和他多亲近一会儿,但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每次都被他轻描淡写般从容击败。到得后来,我越来越难以找到他,即便见到了他,他也不再和我比武,转身便走,他御风之术妙绝天下,我远远及不上,连他的影子,我都来不及多看两眼。这一次好不容易在南郊见到他,我终于鼓足勇气,约他出来,表白心意,哪知……哪知他却说他心有所属,要我见谅。”说到这儿,她恨恨地瞪了一眼林悉,目光中满是怨恨冷厉之色。林悉颤了一颤,安抚她道:“水姑娘,情之一物呢,强求不得,你还是随缘罢,说不定世上有比我师叔更好的男子,会对你钟情不悔呢?”水容遥幽幽地道:“不,我心里只喜欢霄衡一个人,其他男子,于我只是浮云。你这样一个小丫头,无论家世、容貌、武功,什么都比不上我,怎配得上他?他又为什么鬼迷心窍,居然看上了你?”林悉不满道:“喂喂,水姑娘,我对你可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你也别对我人身攻击,成不成?我跟你说啦,我师叔眼界很高,不会瞧得上我的,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法子。”水容遥冷笑道:“霄衡从来不会说谎,他既然这么说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蓦地站起,缓步走到她面前,指了指前方阴森森深不见底的悬崖,脸上绽放出冷魅的浅笑:“此处乃是伏羲崖,据说是上古神王伏羲逝去后的身体所化,巍峨险峻,是天下最奇险的悬崖,我很想知道,你掉下去之后,会不会摔得粉身碎骨呢?”林悉大惊,不等她说完,急道:“自然会粉身碎骨,不用试啦,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水容遥眉间唇角,笑意加深,却是冰冷的弧度:“我却不信,总得试一试才知道。”她话音未落,有人冷冷道:“你敢扔她下去试试!”伴随着话声,悬崖背后转出青白两个人影来,月色清明,清辉泼洒在那两个人身上,如同将他们裹在晶魄寒霜之中,平增冷意。林悉看清来者是谁,大喜过望,脱口叫道:“师叔!师兄!”那两人正是杨篁、霄衡,这二人均是玄功通神,虽在睡梦之中,仍是被水容遥抓走林悉的动静惊醒。萧君圭推开窗来,看到这二人同时追出,料想无碍,便重新倒回床上,复去和周公相会。两人一路循迹追来,见到水容遥将林悉提上伏羲崖。依杨篁之意,立刻便要上前相救,但霄衡以为,林悉距离崖顶太近,只怕两人一旦露面,水容遥受了刺激,就可能将她推下悬崖,那可救之不及,还是静观其变为是,但此刻眼见情势危急,水容遥竟准备下杀手,情急之下,只得出声制止。水容遥反应敏捷,一把拉起林悉,悬空提在悬崖之上,冷声喝道:“别过来!”伏羲崖高达万丈,崖顶气候与山脚下截然不同,山腰之下郁郁葱葱,生满了参天树木,山腰之上却寸草不生,唯有荒芜的黄沙。崖顶马毛猬磔,狂风恣肆怒号,林悉被悬在高空之上,左摇右摆,只觉得水容遥似乎是漫不在意地提着自己,生怕她一个松手,自己不免小命难保,忍不住叫道:“水……水姑娘,你先放我下来,有事好商量。”霄衡面沉如水,一字一字地道:“水容遥,你要是敢松手,我叫你水家从此江湖除名,你如果不信,尽管试试。”水容遥凄然一笑,脸色苍白如雪,道:“是么?”林悉只觉从她手上传过来的力道又轻了几分,大骇之下,颤声道:“师……师叔,你别害我啦,闭嘴行不行?你,你别刺激水姑娘。”霄衡欲言又止,看了看她,沉着脸一言不发。杨篁朗声道:“水姑娘,在下是这位姑娘的师兄,不知我师妹因何得罪了你,你先把她放下来,我代她向你赔罪,无论姑娘你开出什么条件,在下都答允,你意下如何?”水容遥怔了一怔,凝视了他一会儿,回首时眼角微微上挑,带了些许冷嘲的味道:“你桃花运居然如此之好,你这师兄恁般清贵的人物,居然也对你在意得很。”林悉心里一个哆嗦,睁大眼睛望向对面青衫男子,好半晌,凄声道:“他……他只是我的师兄,他,他不喜欢我的。”倘若此刻的她换作柔萝,师兄又该作何举动?在这万丈高崖之上,她的心如同在风中摇摆的花枝,似能叫雨打风吹去,忽然之间,起了一阵自暴自弃的念头,咬唇道:“水姑娘,你要松手就松手罢,别为难我师兄,你要是对我师兄提过分的条件,就算他答允,我也不会答允的。”☆、水容遥怔了一瞬,掩不住讶异之色:“你要我松手?”林悉点头道:“不过松手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说。师兄,你回去之后,记得跟师尊说,让他别难过,其实我一直把他当爹爹看待。对了,你别忘了每天都给小狴买一只烧鸡吃,或者野猪腿也成,它最爱吃这两样。你给我雕刻的那只小木马,承沅喜欢得很,问我要了好几次,我都没给他,这回给他了罢。嗯,我在太华山上的物事不多,你看师弟妹们喜欢什么,就让他们自己拿,大家分一分。”杨篁沉默了片刻,蓦地摇了摇头,道:“师妹,我不能答应。”林悉吃惊地睁大眼睛,道:“为什么?你,你不肯帮我这点忙么?”杨篁缓缓道:“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忙,而是我绝不会让你死。”蓦一扬眉,神色端肃:“水姑娘,她是我青梅竹马的师妹,将来也……也多半是……是嫁给我太华山的男弟子,与这位衡兄并无关系,还望姑娘你明鉴此事。”水容遥秀眉微蹙:“太华山的男弟子?”林悉更奇:“师兄,我什么时候要嫁人了?”杨篁脸一红,深深地凝视着她,唇边荡开一丝温柔的微笑,仿佛一潭湖水里被扔进了一颗小石子,那笑意涟漪般扩散开来,轻声道:“等你长大了,自然要嫁人。”林悉脸上腾地飞红。杨篁柔声道:“有些事我从前不对你说,将来慢慢告诉你听。”水容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悉,好半天才弄懂了杨篁在说什么,迟疑道:“哦,原来是这样。”林悉白了她一眼:“不错,我跟你说过啦,我师叔怎会看得上我?师叔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可你偏偏不信。”向霄衡笑道:“是吧,师叔?”霄衡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见她问了两遍,方才慢慢点了点头。水容遥见他点头认可,更是释然,笑盈盈道:“这可对不住了,妹子,委屈你啦。”她得知林悉和霄衡彼此并无情意,满心欢喜,喜气洋洋地将她放下来,纤手轻舒,一口气解开了她周身被封的经脉。林悉站在崖顶,她全身不能动弹这许久,只觉手足都麻木了,颤了一颤,方才站稳,抱怨道:“水姑娘,你可不明不白地害苦我了。”水容遥心下愧疚,歉然道:“好妹子,对不住,姐姐给你赔不是啦。”向她一揖到地,笑道:“抱歉,抱歉。”林悉见到她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绽放喜色,笑色盈眸,这反差过于剧烈,吓了一跳,急忙向后退了一步,口中道:“哎,姐姐你别这样,我可受不住你的……”余下的话尚未出口,她一脚踏空,一声惊呼袅袅飘散,人已倒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