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夫人与老爷恩爱甚笃,可也不能就当着从不知苦难的孩子的面就一头撞死在灵堂上
啊!那时候的大少爷才十三岁,虽说也不是个孩子了,但也是这么多年在蜜罐里泡大的。
老爷夫人刚去的那一年,族中之辈见偌大的和家就要交在一个天真肆意的孩子手里,谁不起贪婪之心?昔年老爷的知交好友眼见大少爷撑不起门楣,也未见谁来雪中送炭一回,倒是大少爷隐忍不发,暗中筹谋,花了五年的时间一点点将和家的财富人脉重新拿回来。
这五年里不说别的,但就没见过他什么时候没在笑,可自他将您带回来后,笑意方才有了几分真切。此番事发有些伤神,大少爷少不得又要失眠了,劳烦您多宽慰宽慰他。”
韩谨是知道和彦双亲去世后的日子会不大好过,可单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的还是太苍白无力,锋芒毕露的少年,失去庇护,四遭皆是虎狼,短短几年时间这个少年就长成一个温润如玉年轻有为的公子,此中艰辛,想必和彦也不愿再提及。
今日和彦伤怀的也不是自己受的苦,老管家大约是想借此吐一吐心中对大少爷历经坎坷的酸楚,也让小少爷多多疼惜大少爷,多陪陪大少爷,想来老管家是明白人,知道如今只有小少爷才能让和彦有几分宽慰。
次日清晨,祁寒整装待发,惊闻含烟楼付之一炬,竟从马车上摔了下来,人看起来没什么事,却忽地病倒了,太医说,“祁大人内腑无碍,只是忧思过重,精神震荡,须得静养几日。”
这医嘱自然也传到了皇帝耳中,忧思过重尚能理解,可这精神震荡莫不是因为这含烟楼大火一事,那可真是颇为痛心呐!
长建十年七月底,祁相和王御史奉命前往金陵查案,启程前夜,金陵城第一青楼含烟楼付之一炬,大火扑灭后,只扒出来一具尸体,证其身份,前花魁娘子寞娘。
和家家主和彦曾与之相交,其身后事,皆由和府操办,吊唁之人不乏风流名士,达官贵人,诸如祁相,王御史……
金陵城的夜晚,自寞娘去了之后好似都落寞了几分,河道两岸的灯火都没有平日里璀璨了。
和彦夜里总会被梦里冲天的火光进惊醒,他分不清这火光是十年前的还是前几日的,白日里都有些魔怔了。
倒是寞娘出殡那日,韩谨夜里拉着和彦到自己房中,也没有多余的话,只说了句“你去床上睡,我睡榻上。”
次日清晨和彦醒来的时候,依稀记得梦里是没了那些刺眼的红色,只是一片雾蒙蒙的白,虽说他此时仍有些迟钝,却也能反应过来了,平白无故地怎会如此,他这是中招了?
而韩谨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你说,你要是再连着做几天梦,是会死在梦里还是把梦里的死法安在自己身上呢?”
和彦苦笑,转而又想,确实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说不得自己那天就被这梦魇折磨的一把火烧了,等等……
韩谨看着和彦陷入沉思,便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姜姑娘之死不像是自杀?”
和彦道:“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一种东西能让人陷入往日的情绪中?”
韩谨一副“你才想到啊”的表情,成功逗笑了和彦,虽然只有一瞬,大少爷又陷入了沉重的情绪中,开了开口要说什么,却只是问道;“你怎么知道寞娘原姓姜?算了算了,你小子虽说是我看了四年的,可我还真没发现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韩谨心想,你如果开口问我,我都会告诉你,告诉你我是谁,告诉你我从哪里来,从何处学的这些。
可和彦还是没有问,只是自顾自说道:“姜意啊!她背负了太多了,前朝遗孤这个身份一直都是南梁皇位上的在喉之鲠,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太祖皇帝碍于仁政,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长建帝登基后,反倒大肆清理朝堂,疑心病太重,反倒招了许多冤假错案。”
韩谨略一沉思,“听闻,长建次年,前朝遗孤煽动金陵百姓造势,意图不轨,天子震怒,下令诛杀,金陵城街上血迹斑斑,林老尚未来得及求情,其自觉有愧,引火自焚,火情延及林老府邸,同年,金陵和家家主走商遇匪寇身亡,祁寒官拜丞相,深得圣恩,祁相奉皇命暗中建了含烟楼,效命于帝王。想来这其中颇有内情。”
和彦点点头,“你知道这么多,不如你说说内情。”
韩谨笑着说,“就知道这么多了,寞娘姑娘姓姜一事还是半蒙半猜出来的。”
和彦内心冷哼,这传闻很是全面啊,连含烟楼是祁相扶持,效命帝王都知道,这小子到底是从哪知道的?
韩谨内心表示,我以前以为这些是史鉴,每个人都要学的,现在才知道,原来爹和师父合起伙儿来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