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贞扶着伏娘子的皓腕,端详着略显憔悴的花容,关切地问:“娘子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伏娘子只觉难以启齿,叹道:“殿下在京中时,应该也有耳闻。”
吉贞落座,“是郭氏求娶娘子的事吗?”
“是。”
吉贞不理解,“郭氏乃蜀地豪族,女儿贵为皇后,似乎并不辱没娘子。”
伏娘子蹙眉看向吉贞,“殿下难道不知道郭使君别有意图?小女只恨不是男人,不能振兴家门,更不想连婚事都被人摆布。殿下素有男儿之志,想必能明白小女的苦衷。”
吉贞忍不住要笑,“我当初想要替娘子和武威郡王撮合,娘子似乎也不抵触。”
伏娘子脸上一红,断然道:“小女宁愿嫁猪嫁狗,也绝不进郭家的门。郭使君要是再来逼迫,小女便也和殿下一样,遁入道门,只求殿下赏小女每日一餐饭食。”
吉贞还是摇头,“你不求父母做主,来求我,是什么道理?”
伏娘子怆然落泪,“要不是父亲懦弱,伏氏怎么会落到这样的田地?”
吉贞倒有点同情,允她在玉京宫暂住。伏娘子感激涕零,吉贞道:“你旅途劳顿,早早歇息。”在偏殿外的围廊上低头想了一阵,走回殿中,却不见桃符,心道她是和庭望去外头捉知了去了,也没理会,走到案前将抄写的经文拿开,却见早先压在下面的诗笺不翼而飞,吉贞诧异,忙往案下去找。
一声熟悉的轻笑。
她一惊,脑袋碰在案上,强作无事直起身来,果然看见温泌在门口,穿着一件灰扑扑不起眼的翻领胡服,指尖夹着她的诗笺晃了晃,说:“乍著薄罗偏觉瘦,懒匀铅粉只宜眠……夏天都快到了,你发的什么春情?”
吉贞看着日影里的人,有瞬间的恍惚,她立即横眉呵斥,“是发文思,不是情思,”她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又懂诗了?”
温泌长长的“哦”一声:“写诗就写诗,藏在经文下面干什么?”
吉贞不想看他,转身走入室内,口中怒道:“要进来就进来,不进来就滚,杵在门口,生怕别人不知道郡王未曾奉诏擅自进京?”
“微服出行,没人察觉。不过我刚才的确要走,”温泌淡淡道,见吉贞愕然回首,眸中水汽氤氲,他又嘴角一扬,说:“一来就看见伏氏在,我怕你又要按着头逼我娶她,不如趁早回去。”
吉贞含泪啐他一口,骂他快滚,“好大的脸。人家是怕郭佶逼婚,来这里暂避,你当是为你来的?”
“不是最好。”温泌脸上满不在乎,心里到底还是松了口气,走进来把诗笺放在案上,看了一眼在榻边兀自生气的吉贞,忽然咧嘴一笑,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来,忍不住在她鼻尖一吻,顺势往下,含住吉贞嫣红的双唇。他的吻又深又急,吉贞有些不适,偏头拼命躲开,他濡湿的气息又往她衣领里钻,她绷不住笑了一声,伸手遮住他滚烫的嘴唇,不许他再往下探。
温泌在她掌心吻了一下又一下,眼里含着缱绻的情意,他说:“我来时你正在见伏氏,桃符那个蠢婢也不说清楚,我发了一通脾气,把她骂走了,现在可能躲在哪哭呢。”
吉贞道:“你去同她赔礼。”
温泌说不必,“赏她个女婿就够了。”
吉贞不快,“我的婢女,要你张罗?”
温泌嗤道:“你整天给我张罗,我不能给你的婢女张罗?”
吉贞脸色略淡,顿了顿,说:“伏氏被逼得要遁入道门,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娘子……是我对不起她,以致她误入旋涡。”
温泌凝视着她,摇头说:“她嚷嚷说要挂冠,你就觉得对不起她了。我为你疲于奔命,怎么从来没听见你说对不起我?”
吉贞道,“你在范阳左拥右抱,一会崔氏,一会王氏,谁让你疲于奔命了?”
温泌忍笑,“崔氏脾气没有你大,骂人没有你凶,有些无趣。”
吉贞气得不轻,推他的胸膛,“放我下来。”
温泌胳膊把她搂得更紧,丝毫不放。拥抱着吉贞,坐在榻边,“再抱一会吧,”他柔声说,“一开春,契丹人又作乱,我在范阳太忙了,杨寂整天盯着我……我受不了,找个借口跑掉了,他这会怕要急死了。”
吉贞乜斜着他,微微一笑,“盯着你干什么?想要抓你去拜堂?”
“不拜堂。”温泌声音低了,在她脸颊上摩挲着,他说:“我这会谁都不想要。”
吉贞低头一笑,双手不再推拒,慢慢揽上他脖子,螓首靠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前,过了一会,她轻声说:“我能给的,都给你了。公主的面子都没有了,你还喊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