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过,坍倒的院墙与瓦砾之间,弯着腰正在寻找什么东西的吕翔拎着两本书抬起了头,那是两本上海圣玛利亚女校的校刊,一本叫《凤澡》、另一本叫《国光》。
小五子也呲着牙在一片废墟里站直了身体,回头冲吕翔说道:“老吕,绣娘到底把东西藏哪了?我腰都要断了,依然没找着。”
吕翔拎着两本书爱惜的抹去上面的尘土,不嫌脏的用嘴去吹。
“你干啥呢?”
小五子凑过来那一刻,吕翔说道:“这是绣娘最喜欢看的东西,说这里边有自由。”
小五子不出声了。
今天晚上他们来这儿,是来找那份‘关东军军列运输时刻表’的,按照吕翔推断,那便是小鬼子还没有从绣娘嘴里挖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否则他们在这北满城内绝对藏不住。既然绣娘并没有招供,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小日本子根本没找到这份东西?
要不然用得着把裁缝铺的围墙都给推倒了么?
再者说,绣娘是去拿发报机的时候被捕的,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情报放在身上呢。
所以,小五子和吕翔在后半夜来到了已经坍塌的裁缝铺,想要在这儿找到一些有关那份情报的蛛丝马迹,没想到,竟然翻到了绣娘最爱的两本书。
“还记不记得绣娘最喜欢的文章?”
小五子都不用看,直接回答道:“《凤澡》的《秋雨》,和《国光》的《牛》,是个叫张爱玲的女学生写的。”
这两篇文章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秋雨,以一种华丽的辞藻在渲染着一场梦,那是绣娘年轻时不曾拥有的梦,仿佛文章中的雨滴都无比自由;而牛,则讲述了一个故事,禄兴家的牛被牵走以后,到了农忙时节无法耕种,不得已才卖了自家的鸡去租牛干活,结果,那牛欺生,被抽打的来了脾气,活活顶死了禄兴。
前一篇,像是上海十里洋场的咖啡,绣娘无比羡慕却不曾拥有;后一篇,几乎就是绣娘的人生,每日都在继续,偏偏厌恶至极。
嗒。
吕翔用脚踢开了一块月光下压着报纸的砖块,当把那报纸拿出来,抖落灰尘后,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则日军刊登在报刊上的新闻。
这则新闻的描述非常简单,就是说明了一下活跃在东北山区的反满抗日武装分子,悉数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比如他们的食物,就是最普通的咸菜干配窝头;
再比如他们生活的区域内根本没有干净水源,是一处聚集着野兽山中水潭,日军在此处取水之后,很多人都开始闹肚子。
小鬼子能如此相惜的报道这些,是因为日军刚刚攻下了一处反满抗日武装力量的驻地,这个地点所在的位置,就在北满不远处靠近滨绥图佳的位置。
吕翔拿着这份报纸傻了,当他看完这份汉奸报纸上所刊载的东西,终于明白了绣娘所作所为的原因。
这份报纸上的内容从表面上来看,是日本人在宣扬关东军的战功,同时证明这群反满抗日武装实际上根本没有战斗力;可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山中缺少物资的佐证。
都说大东北是棒打狍子瓢舀鱼,可那不也得是可以无忧无虑生活的条件下么?这大雪泡天的年关将近,凡是靠近城市、铁路、河流的地方都有日本人军队坚守,谁敢明目张胆的狩猎、捕鱼?
对,或许抗联的同志们还有大山里的丰富资源,问题是,山里的东西够么?
整个东北一共散落着十一个军攻三万多名战士,但这些人要对抗的是日本子近二十万部队,当绣娘看见自己的军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时,得是什么心情?
她能不琢磨铁路么?谁让这里是北满呢!
吕翔终于明白了,这日本子关闭城门分明就是不让物资外流,想利用冬天的残酷让山里的军队产生大量的非战减员,而绣娘咬紧了门牙冲铁路下手,就因为抗联的同志可以通过铁路在城外抢夺鬼子的物资。
她是已经彻底豁出去了,不然怎么会刚把情报翻译出来,都打算拿回发报机和山里的部队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