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洲道:“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小护士深吸一口气,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道:“您还在服役对么?”服役期的s级向导有很大的自由,很多时候可以直接着手处理事件而不是等塔里的权限批准下来。民间对于向导的印象,通常是来自这些在突发事件面前立刻做出反应的向导。范阳洲点头,小护士都快哭了出来,道:“大厅发生了a级的突发事件,他们让我上来找人,您快去一趟吧。”危机虽然冠名为向导医院,但是也并不代表这里遍地都是向导。向导本来就稀少,这里被作为指定的向导治疗休养医院,也不过是因为它离b市的塔总部只有两条街的路程。况且塔都配备有专属的医疗中心,一般向导有个小病小痛,也不会特意跑到向导医院来。能来的,都是医疗中心尚缺乏治疗条件的重症患者,换句话说,作为病人的这些向导基本都没有什么战斗力。向导医院掘地三尺也要在人民群众中挖出个s级的向导来,可见事态确实十分紧急刻不容缓。范阳洲道:“好的,我跟你去。”他一面走一面用终端登陆了塔的内部系统。肖潇在一楼大厅捂着脸泣不成声。警察过来了,让她走,她不肯,拖也没用。他们把周围的人群疏散了,又来问她:“你是这班孩子的老师是吗?”肖潇抬起脸,用袖子抹眼泪,脸上哭得一塌糊涂。她哽着声音,连忙点头,“我是,我们园长,我们园长也很快就到了……”对面的警察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们不能过去,劫持者看见警察可能会更加激动,我们待会会派一个专业的女警员变装和你进去同劫持者交涉,争取至少知道对方的意图,你愿意吗?如果你害怕,也可以待在外边……”警察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走廊,走廊尽头是透明的等候室,五十平方米的大小,为了美观,四周都是钢化玻璃。原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地方,现在紧闭着,没有人能过去,淡蓝色的百叶窗帘全部都拉下来了,原本应该使人心情平静的颜色在走廊透出幽幽的死寂的光。然而孩子的哭声不绝,况且越发惨烈。他皱了皱眉。肖潇立刻抓住了警察的手,道:“我去,我去,他们见不着老师,一定害怕极了……”警察道:“你最好能稳定一下小朋友的情绪,我怕会刺激到劫持者。”止住孩子的哭闹不能靠理性说服,他们不懂审时度势和忍耐,害怕就会哭,开心就会笑,他们这些成年人毫无办法。目前还不清楚那里发生了什么,然而离开了父母和老师,又是陌生的幽闭的环境,孩子会有多害怕,他们可以想象的。在这样危急可怕的情境下,别说是四五岁的孩子,就是成年人,有许多人都忍受不了压力崩溃大哭走不动路。肖潇咬牙,道:“我尽力。”警察道:“还有,孩子家长那边,也请你们幼儿园配合我们警方尽力安抚,塔的人很快就到了……”她是翡翠幼儿园大班一班的老师,翡翠幼儿园是翡翠区的一所普通幼儿园,不管是师资还是理念,和别的幼儿园也没有什么不同。唯一可能稍有不同的,是翡翠幼儿园离b市总部塔翡翠塔的内部居住区很近,导致翡翠幼儿园学童中哨兵向导的后代的比例远高出其他幼儿园。这些孩子的父母,因为出任务的关系,不一定都在b市。肖潇十几分钟之前,带领着他们一班的小朋友排队做例行的身体检查,最后还有三位小朋友留到了最后。肖潇先把其他体检结束的孩子领到走廊排队,准备带到园里的大巴车集合点。回去招呼他们的时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推门进了等候室,肖潇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们预约好了今天的医院体检,这是院方特意留给他们的专用等候室,按理来说不应该有其他人进入。她追了过去,对着那个白色的背影问:“医生,请问是孩子的体检不对吗?”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淡,道:“没有。”“那……”男人问她:“这是翡翠幼儿园的孩子吗?”肖潇点头。男人笑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剪,肖潇被他吓了一跳,差点尖叫起来。男人回头看了看她,“你出去吧。”肖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力地推出了等候室,她摔了一跤,门几乎要打在她的脸上。咔哒一声,等候室从内部锁上了。肖潇立刻用力地抓着门把手使劲推门,然而无济于事。她跑到咨询处,那里的工作人员一脸茫然,“上锁?医生没有权限锁定等候室的门的呀。”对方立刻登录了医院内部系统,发现了入侵痕迹。肖潇感觉天崩地裂,她只记得男人最后居高临下看她,仿佛在看一条砧板上被掏空内脏的宰好的鱼。肖潇见过菜市场鱼贩子帮人杀鱼的场面,他们用剪子划开鱼腹,内脏稀里哗啦被剖出来,驾轻就熟,司空见惯,那个人的眼神比这些都冷。肖潇全身发抖,几乎站不住。她在那个男人眼中看到了一种极度冷静下的疯狂。然后,走廊上的警铃大作。警察把几张照片给她看,她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男人。他的资料被调出来,是向导医院里小儿综合科的医生。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个人履历干净漂亮,没有任何污点,还很年轻。今天是他的休假,他本不应该出现在医院里。范阳洲听警方简单地说明了情况,塔和公安系统的合作比较密切,虽然范阳洲没在b市出过任务,但是兄弟部门的流程和行事作风,一般也不会有多大的差别。他皱了皱眉,道:“对孩子进行精神控制吗……”之前对方随队的几个a级向导,都失败了。不配合的人质通常是首先被杀害的对象,更不用说,里面只是三个孩子,不排除对方为了威慑警方,有杀鸡儆猴的可能。孩子的精神力到底是太弱,不够稳定。况且,他们目前都还是普通人,即使是哨兵向导的后代,也远没有到觉醒的年纪。没有确切的精神线可以捕捉,距离又那么远,无法面对面,向导受训的主要能力之一的精神暗示都做不到,只能靠个人的职业直觉。总指挥道:“狙击手已经就位,只是视野不太好,我们希望多排除一些不安定因素。”范阳洲点头,道:“我试试吧。”他张望了一下,发现和等候室一墙之隔的地方,正好是个急诊室,人已经都被疏散了,门口紧闭着。范阳洲让人带他进去,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了里面。虽然不是白噪音室,但是也聊胜于无,等候室之外的杂音,能排除多少排除多少。他把椅子挪开,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墙面,伸出了自己的精神触手。天花板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不,或许只是因为那一瞬。残忍可能也是人的天性之一,然而那个名为“残忍“”的按钮被按下的契机,不过是午后的阳光太刺眼,或者看到了天花板上的一块污渍。他并没有别的需求,对他来说,那就是目的,而不是途径或者手段。“你哭什么?”他扭头对哭得五官扭曲,鼻涕口水糊了自己一脸的小孩说。对方像是听不懂人话的野兽或者只会发出刺耳尖叫的充气玩具,坐在地上持续发散着噪音。他觉得太吵了,走到柜子那里拿出了胶布——那是昨天小张她们一边闲聊一边封纸箱随手放在那里的,贴住了那个小孩的嘴。剩下两个看到同伴的遭遇,哭得更大声了。他感觉天灵盖都被吵得刺痛,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术剪。突然之间,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拧小了音量,那两个孩子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消失了。抽噎的小脸浮现出一种茫然。啊,原来是有向导到场了。他在这所医院工作了一年多,比谁都要清楚,这是向导在清场。他走到角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气喘吁吁把屏蔽器拖了出来,他没摆弄过这个玩意儿,捣鼓了老半天,才研究清楚这个东西是怎样开启的。然而按下按钮的时候,什么反应也没有,是没电了吗?他骂了一句脏话,一脚把那个银色的金属柱子踢翻。走廊一片寂静,渐渐地有两个人走了过来,一个他之前见过,就是那个蠢得让人都有点产生同情的幼儿园老师,另一个,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变装的警察。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警察早就该到场了,除非是当地的公安部门被人用炸弹炸掉了。狙击手应该也到场了,他坐在地板上,看着三个抽抽噎噎的小孩,虽然不再哭泣了,但是他还是觉得一阵恶心。那个女老师同样也抽抽噎噎地,仿佛大脑发育不完全似的,道:“求求你放过这些孩子,我愿意进去当你的人质……”开什么玩笑,比起一个也许心怀鬼胎的笨拙到难以转移的女性,还不如这些会发出刺耳尖叫的小鬼。她问:“你,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会尽力满足……”他摊摊手,说:“没有什么,我只是想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