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刚抬起脚准备离开的沈白却又被方莳叫住,他回头疑惑地看着方莳,只见对方咬了咬下唇,支支吾吾地说:“……沈先生,能不能,把您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一下?”沈白:“怎么?”“我……”方莳怯懦地盯着自己的脚,不敢抬头看沈白,嘴上的话却没有停,“……沈先生,您不要误会。我只是,马上就要毕业了,老师本来是想让我留下来继续考研,但是我想赶快出来工作赚钱。所以,我想去你们公司实习,可以吗?”沈白心里犯嘀咕:“你知道我的公司?”方莳笑了笑,抬头看着沈白脸上满满的崇拜表情:“沈先生的公司是s城数一数二的地产龙头,百度一下就出来了,百度百科上还有您的资料介绍呢。”沈白内心:卧槽,我怎么不知道,看来回头要让助理帮忙好好编辑一下了。“那行吧,我把我助理电话给你,你跟她联系就好。不过要看你的专业是什么,如果不对口的话,只能暂时先做一些文职了,可以接受吗?”方莳眼里的光在听到沈白要给助理电话时暗淡了一瞬,复又恢复,感激地连连点头道:“可以的,谢谢沈先生。”沈白再次拍了拍他的肩,嗯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迈开步子走掉了。方莳伸手抚上刚刚被沈白手掌摸到的地方,感受着那里隐隐发烫的触感,以及胸膛里砰砰砰快要跳出来的那颗心脏。终于可以接近到您了,沈先生。沈白驱车开出球馆上了主干道,直接一个电话给顾西恩打了过去。铃声响了两下就接通了,沈白劈头盖脸地控诉:“八个多小时了顾西恩,你八个多小时没给我发一条微信,你难道不想我吗?”顾西恩:“……”“你现在在哪儿呢?”沈白问。“黄意文家。”“地址是哪里,我去接你。”“不用了,”顾西恩说,“我打车。”“咱能不能不浪费公共资源?你知不知道,很可能你多打的这一趟车,让更需要打车的人因此错过人生中很重要的事情。”沈白叽里呱啦地对顾西恩进行深刻的教育,最后终于说到对方不耐烦,报出了一串地址。“好咧。”沈白导航出目的地,对顾西恩说:“等着啊,你男朋友随后就到。”沈白驱车往黄意文家的方向开,走高架差不多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开到一半的时候,收到顾西恩的微信,让他直接在黄意文家小区外面的一处公交车站牌那里等着。下了高架走在夜间市区的街道上就开始堵了起来,沈白比预想的时间晚了十分多钟,将车靠在路边停下,沈白又给顾西恩打了过去。“在哪儿呢?”“就在站牌附近。”沈白打开车门下来,朝对面站牌处看了看,“没看到你,是那个旁边有个卖烤地瓜摊子的站牌吗?”“你回头。”沈白闻言转身,就看到顾西恩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手里拿着一个烤地瓜,正微微笑着朝他挥手。沈白走过去,伸手拉住他的手,牵小孩一样把顾西恩牵到车子旁,看他咬了一口手里热气腾腾的烤地瓜,轻声问了句:“好吃吗?”顾西恩眼睛里亮晶晶的,将地瓜举到他嘴边,“你尝尝?”沈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脸,说了声:“好。”然后低下头咬了一口,结果没把握住深浅,被滚烫的地瓜肉烫了一下,好一番龇牙咧嘴。顾西恩扑哧一声笑了,伸手将他嘴角沾到的一点渣抹掉,轻声说:“慢点吃。”沈白边嚼边说:“你喜欢吃这个?”顾西恩眉眼弯弯,点头道:“嗯,小时候在老家,都是自己家里烤的,很好吃。”然后问沈白:“好吃吗?”沈白诚恳地回答:“好吃。”这可是顾西恩亲手喂到嘴边的,对于沈白来说,简直就是全世界最美味的食物了。“那还吃吗?”顾西恩笑着又问。沈白看着他手里小小的一只烤地瓜,摇了摇头:“这么小一个,我几口就给你吃没了,你拿着吃吧。”却见顾西恩突然变戏法一样的,从手里的纸袋子里又拿出一只热乎的烤地瓜,比刚刚那个还大了许多,递给到沈白面前说:“给你买的,吃吧。”周五晚上一场不欢而散的饭局之后,沈白终究还是没能放心得下家里的二老,毕竟是生之养之的父母,割不断的血缘亲情,这跟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是全然不一样的。生意伙伴在项目合作推进过程中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可以选择终止合作,甚至在以后的项目里都将对方从此拉入黑名单。但是父母亲人,这辈子只此一双,不到被逼入绝境的时候,只能不断地去修补去迁就,去试图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让彼此都心安理得地满意。沈白周末就又回了趟家,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他把顾西恩带上了。顾西恩起先肯定是拒绝的,他知道沈白之前一直是个直的,家里的父母肯定还不知道自家儿子已经弯成蚊香的事实。沈白又是因自己才开始喜欢上男人的,这就让顾西恩内心深处隐隐地泛起一层愧疚,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两位素未谋面的老人。“你别怕,我就说是跟我关系很好的同事。这次就是先带你去认认门,在我爸妈那里刷刷好感度。”沈白这样安慰着顾西恩,却依然平复不了他心里的惶恐,但却隐隐又怀着一分期待。是的,期待。顾西恩从小就失去了双亲,父亲在他五岁那年因公殉职,紧接着母亲就离开家乡远走了他方。他跟在年长的奶奶身边长到十多岁,在漫长的孤单岁月里,一个人撑过了一段被抑郁、痛苦、叛逆以及压抑等各种负面情绪搅在一起的黑暗时光。最痛苦的时候,他感受不到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意义,没有人需要他,他也不再需要任何人。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在人声鼎沸的世间踽踽独行,被喧哗声隔绝在外,热闹是他们的,自己什么都没有。所以,顾西恩一直都很羡慕那些双亲健在并且童年幸福的同龄人,这样的感觉他不是没有拥有过,然而却在五岁那年,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家庭变故割裂,然后彻底遗忘在了记忆深处。所以,在沈白再三的撺掇下,也出于自己内心的渴望,顾西恩最后便答应了同沈白一起前往他父母家的请求。从市区过去沈白父母家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快要开到的时候,沈白提醒了一句,结果却注意到顾西恩的身体突然绷紧了一般,以往那股子淡然随性的气质消失殆尽,仿若一个需要脱稿上台演讲的新人,被巨大的紧张和激动包围着。沈白的右手从方向盘上拿开,伸过去覆上顾西恩的左手,慢慢收紧握住,“不紧张啊。”他柔声说:“还有我呢。”到家却意外发现家里只有沈母一人,沈父则是被朋友约出门钓鱼去了。沈白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母亲比父亲柔和多了也好对付多了,他先前在车上见顾西恩那样紧张,还有些许的担心和后悔,怕再见到父亲对自己怒目以对,会更加剧他的紧张感。进了门,沈白将顾西恩领到自己母亲面前,笑着跟老太太介绍道:“妈,这我公司同事,叫顾西恩。今天一起加班的,忙到下午没地方吃饭,就带他来咱家了。”顾西恩愣神般地站在那里,一时间居然连打招呼都忘了。沈母哦哦了两声,扶正了老花镜,仔细端详了一番顾西恩,突然嘴里哎呀了一下,把顾西恩吓了一跳,就听沈母说:“这小伙子长得真是俊呀,哪里人呀?”顾西恩慌忙看了沈白一眼,仿佛求助一般,他这样异样的情绪反应,却让沈白非常受用,享受这种被依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