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该瞎的人不瞎,不该瞎的偏偏却瞎了眼!
思及此,郑如意自觉对不住女儿,不由捂住胸口,低声啜泣起来。
崔玥见母亲如此,心知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眼神一黯,恨恨地紧咬着下唇,憋着气,不再言语。
厅堂中气氛一时沉闷压抑,只有崔融仍旧冷静地继续开口询问;“不知何大是如何而知,二郎信中可有提及?”
“说是当年正好应役去建造奉天宫,后又在二郎住的客栈做活,魏侍郎去见二郎之时,二人谈话碰巧被他听了去,本来这无赖也不知二人所谈为何,直到后来某天听人提起二郎乃挽郎官出身,这才……”
太夫人一边将始末告知众人,一边把手中崔敬的信递给崔融。
崔融紧锁着眉头细细读过,也明白吉懋拿此事要挟,弟弟却是别无他法,只能委屈崔玥,确实只有和吉家结成姻亲,一损俱损,如此才能保证吉家会死守秘密。
想来若他们崔家得知吉懋知晓此事,只怕就算吉懋不提,崔家也会主动把嫡出女儿送去结亲的。
此外,崔融看信里还提了崔敬已和吉懋定下三日后便开始走六礼,届时吉家会请媒妁上门下达纳采。
尘埃落定,崔家人皆各自散去。
崔婉自觉愧对崔玥,这些日子里时时揣着的那点萌动又期待的小心思早就一扫而空。
“翠芜,你陪我去阿姐那边吧。”
刚刚主子们关起门密谈大半日,出来之后,个个阴沉着脸,尤其崔玥,更是红着眼一脸愤恨,崔婉追过去求了好几次,皆被崔玥甩袖推开。
翠芜自然不知晓其中缘由,却也看出来崔婉两姐妹闹起来了,此刻一听崔婉要去崔玥那边,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认同:“小娘子,大娘子像是正在气头上,你这时候去怕是讨不着好的。”
虽知正在气头上的崔玥根本不会接受她的道歉,但崔婉却不得不去,崔玥见到她定会不高兴,可她无动于衷不闻不问的话,崔玥只怕会更气,好歹能让她出出气也好。
崔婉想着崔玥女红好,便捧着天香坊颜色最全的一套绣线去赔罪。
崔玥身边的大丫鬟碧柔看到崔婉进了院子,上前一拦,恭敬却冷淡道:“我们小娘恐怕不愿见二娘子,二娘子还请回吧。”
看来崔玥是交代过不让她进去了,只能无奈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碧柔,放大音量道:“那就麻烦你把这交给我阿姐,同我阿姐说,是我对不住她,阿姐今后欲我如何补偿,我自当全力而为。”
碧柔望了里头一眼,接过崔婉的东西,送了进去。
崔婉在门外顿了顿,却在碧柔进去后,听见里面传来箱笼重重砸在地上的声响,随后便传来崔玥撕心裂肺的怒吼:“让她给我滚!这假惺惺的东西。吃里扒外,尽知道在外头装良善祸害自家人,让她滚!滚!!!”
虽然早早便猜到是这样的结果,可崔玥的话还是一刀狠扎在了崔婉心头。
她从不觉得她救陈氏母女是错的,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就像她不后悔以自己的承诺换回博州城一千多城民之清白那样。
可为何对的事情,却总给家人和自己招来不对的结局?
她对这如履薄冰的时代,以及这个时代的规则再生心灰意冷之感。
三日后,吉家请了城中有名的媒妁前来说亲,媒妁带来一只大雁为信、一羔羊寓意祥和、一鹿昭示福禄,又有美酒和五谷各一斛以示粢盛,可以说诚意十足,对此婚事十分看重,给足了崔家面子。
可这有什么用,任谁能娶到五姓女,怕是都会郑而重之,崔家也不稀罕吉家给的脸面。
为了不让郑如意和崔玥糟心,又恐她们母女二人突然甩脸色,太夫人便不让她们出来,而由她出面接应媒妁。
纳采之礼也算顺顺利利走了过去。
第二日,媒妁再次登门问名,两家交换过崔玥和吉顼的庚贴。
四日后,纳吉之礼亦行完,再下去,便将由吉家的掌家主母、吉懋之妻林氏向崔家抬来聘礼。
崔家办的是大喜事,可府中上下却郁气沉沉,不见分毫喜色,崔玥尤甚。
这些日子她日日以泪洗面,为防她做出傻事,家里还派了几个健硕的婆子寸步不离轮守着她,她连逃都逃不出去。
与崔家相反,吉家却一派喜气洋洋。
他们这样的寒门,娶着五姓女,简直比中进士还难。
林氏过几日便要上崔家下聘,她人生第一次办如此大事,还是为了她亲生的长子,难免有些紧张。
她早听说世家不同与他们小门户,最是恪守古礼,她的夫君更是在信中特别交代过不可怠慢,故而她此番可是费劲心力四处打听世家婚嫁之俗,务求尽善尽美,叫崔家满意。
六礼之仪她皆打探得清清楚楚,纵是那最是难得的大雁,她夫君都千里迢迢地送来两对,竟皆是活物。
说到自己的夫君,林氏便觉心满意足,她嫁给他时,吉懋不过是个贫寒读书人,可她嫁过去没多久,他便中了进士,入仕后更是官运亨通,一直做到如今的封疆大吏。
而她夫君飞黄腾达之后,也从未嫌弃她出身微末,放心地将儿女交给她教养,甚至连妾室都纳得不多。
林氏知道她夫君是有野心的,上次回京述职,有一日喝了酒回来,便告诉她,要给儿子娶个五姓女,她当时还将信将疑,以为夫君说的是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