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吉顼的冷淡,崔婉压根儿不在意,轻提裙摆便走了过去,温婉一笑:“妾身替夫君更衣可好?”
“可!”吉顼背对着崔婉,又对两个侍婢道:“吾妻甚贤,你们都退下吧。”
这下轮到崔婉不淡定了。
之前她脑中粗粗过了一遍的小剧场,应是吉顼对她吼一声“滚出去”,然后她再假意伤心地说几句类似“既然夫君不愿妾身近身,那妾身便告退了”之类的话,便直接去外面等他。
可这人怎么突然不按套路出牌?
两名侍婢已依言退出房门,吉顼抬起双臂等着,眼底有道得意的光一闪即逝:看她吃瘪的样子,他觉得憋了一夜的郁气立时散去不少。
不料自己的客套话竟被对方当真,崔婉一脸郁闷。
她何曾给男子更过衣,她是匆匆替嫁的,这些事根本没有人来得及教过她。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崔婉拿起架子上挂着的月牙白云纹襕袍,然吉顼身材实在高大,崔婉费劲地举着袍服,先套上一只手臂,再绕过吉顼背后,准备套他另一只手。
但凡是个正常人,此时都应该弯一下手臂配合服侍的人一下,可吉顼却仍跟一根木头似的伸直着手。
崔婉只好走到他前方,腾出手去握他的手腕,可或许他真心不喜欢她的碰触,她刚碰到吉顼的手腕,他立刻把手一收,自己伸进衣袖里了。
崔婉愣一下,心道:如此讨厌她,这倒是省事了。
崔婉继续帮吉顼绑衣带,故作无意,时不时手指头不小心碰一下他的腰,碰一下他的胳肢窝,兴许是被她碰到痒处,她每碰一处他都反应迅速地往后一缩,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吉顼的反应叫崔婉不由暗乐:下回这厮肯定不会再想要自己给他更衣了,呵呵
望着眼皮底下这女人的一番行止,吉顼是怒火中烧:此女分明故意挑逗他!当真可怕至极!世家女子竟是如此……风……风…那个骚的吗?
崔婉接着给他绑革束带,她又为难了。一是她不会弄这腰带,二是她得环过吉顼的腰才行。
她抬头偷看了一眼吉顼,指望他能大发慈悲说一句“滚出去,我要自己来”,却恰好与吉顼凶狠的眼神猛地一触。
崔婉当即吓了一跳:这吃人一般的愤恨眼神是怎么回事,至于厌恶她到这种程度吗?莫不是嫌她手脚太慢?
崔婉想也不想赶紧拿起革束带环过吉顼的腰身,袍服宽大,她只好贴近吉顼,可人一紧张,另一只手倒是怎么都寻不到革束带另一头,反而贴着吉顼的胸膛越贴越紧了,吉顼鼻间呼出的热气在她头顶缠绕,崔婉登时急得汗都要出来了。
吉顼这边也不大好过,崔婉紧贴着他的胸,从发髻中漏出的几根发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撩着他的脖颈,让他心生烦躁:此女当真好手段,上一步挑逗她不成,竟又立刻使出下一个手段,其行径之可耻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让开!连服侍夫君更衣都做不好,这便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必不会教我后悔?”
吉顼忽然开口,一把夺过崔婉手中的革束带,后退一步,沉着脸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崔婉如蒙大赦,松一口气:“那我去外头等夫君了。”
崔婉拔腿便要逃,心想:明天再也不来找罪受了。
却没想到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吉顼冷厉的话语:“今日好好学学,明天可得早点。”
第63章孝敬公婆
此菜何名?
吉顼昂首阔步走在前面,他长手长脚,虽未故意疾行,崔婉缀在他身后却已走得十分费劲。
崔婉一路提裙碎步小跑,可她穿着翘头小花履,跑起来委实不舒服,追了一会儿索性放弃不追了,身后几个仆婢也停下来气喘吁吁。
不知是否发现后面突然没了动静,她们一停,吉顼也停了下来,而后回头看崔婉一眼,眼里再现不耐之色,嘴角一挑,语带讥讽道:“时辰不早了,夫人若想逛园子,不如请过安再来?”
崔婉一开始还没听明白,条件反射地正要回答“我没有想逛园子啊”,话到嘴边却猛地反应过来这厮是嫌她走得慢呢!
想想她们一群人追他追得面红耳赤还被他的毒舌嫌弃,崔婉就上火,却不得不压着火气,粲然笑道:“是妾身不是。妾身这就跟上。”
深秋里,园中的树叶色彩斑斓,斜风轻轻一带,枝头便总有片片缤纷要婉转盘旋地往下掉,崔婉一袭烟赩石榴裙,落在洋洋洒洒的秋叶之中,此刻忽地一笑,臻首娥眉、丹唇瓠齿的,明晃晃地扎人眼。
“哼!”吉顼脸一沉,回过身,加快了脚步。
发现吉顼好像对她更不满了,原本他还不紧不慢地走,可她一认完错,他反而更不高兴了,还故意走快来惩罚她。
崔婉一边埋头苦追,一边自我检讨:莫非她态度不够诚恳,被他看出来了?这男人真是小心眼,跟小孩似的!小孩好歹还有哭有笑,此人成天黑着一张脸,就跟她欠他几千两黄金似的……
如此到了主屋,崔婉头上的钗环都摇摇欲坠了,只叫碧桃略给她整理一番,崔婉便和吉顼一道走了进去。
吉懋与林氏果然已等着他们,崔婉眼风轻扫,便知吉懋的几个妾室,还有其他儿女估摸着也都到齐了。
其中,在吉懋夫妇下首右侧第二桌处,跪坐着一名皮肤白皙的貌美妇人,五官生得十分立体,眉眼之间颇俱异域风情,似有胡人血统,她捕捉到崔婉的目光,立时展颜对她善意一笑,崔婉亦连忙对她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