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一时语塞,转念又觉冤枉。方才自己与大人何曾闲聊?二人所说的话,哪一句不是重要的事情?千头万绪、一言难尽,岂是短短片刻能讲清楚的?
当初那封密函,是襄阳王亲笔手书,谋逆之意跃然纸上,收信人乃是皇上身边的宦官刘正。从字里行间看来,这位刘公公已然成了襄阳王的党羽耳目。可惜这一节方才未及向包大人提起。不过,审时度势也能料得,倘若他直接加害皇上,襄阳王未必能得到皇位。想必眼下刘正倒不至于直接做出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来。
不过好在,幸亏“小心襄阳王”这个意思,总算是说明白了。
“多谢姑娘了!”展昭无奈轻叹一声,“倒是说得再多,也属一面之词、无凭无据,皇上必不会轻信。现下暂时也必不会再有蛛丝马迹可寻,无法根除隐患。此事也是难为大人了。”
“证据啊?一般来讲,重要证据会被毁灭,但是总能留下一角。可是当初你没有‘渚珏’光环”,一封密信烧得连个渣都不剩,遗言也来不及说一句就死了。”
“不过目前,只要朝廷能心存警惕、留心防范,于这件事情上,展昭也就可以瞑目了。”
“你怎么也是瞑目瞑目的!方才我在开封府等到冰镜化尽,最后听到你家包大人也是自言自语地说让你瞑目。我还以为这消息一送过去,能把那俩招回来,或许能把这坑多填上些呢。结果还是个‘瞑目’。”雪儿只觉大为不值,辛辛苦苦折腾这一趟,貌似居然对事情转寰没起什么作用。
“你就真那么瞑目?难道不着急想出去?”雪儿可是挺着急啊——她得帮着展昭活过来回去才好交待。
“我当然想出去。月华还不知人在何处。”提起此节,展昭又面露忧色,“雪儿姑娘,你能不能……”
“喂,别找我!我费这么大劲帮你托梦,那俩大仙都不回来,可见帮你也没有用。我是再也不管了的!你放心,我见过她,她一点没打算给你殉情。这会儿也许是有了新欢、跟人私奔了呢?”雪儿说得很是没心没肺。
展昭抬头看她一眼,没有答话。
月华,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不论展昭有没有希望洗雪冤枉、还能不能有命回去,你都要好好地活着,你知道吗?
与此同时,在万里之外的一处墙头上,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坐。
白薇仰天长叹,“唉!虐完是爽了,可是真的是没法收场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这明明就是,一时兴起想到一个虐点,完全不考虑前后情节就直接砸出来,之后发现事情根本圆不上,就不负责任地弃坑逃走!本来他坠崖身死,最多算是个演出事故,稍做手脚就可以把人送回去了,你倒好,非得弄出来一个含冤莫白满门抄斩!这要往回圆可就要费力气了!连一向号称‘神逻辑’、坑品这么好的我都犯难了!”青梅郁闷地用手揉揉额角。
“哎呀,先不想这个啦!你快看郭大少坐在马车顶上吹笛子,多帅!”
“帅是帅,可是他指法不对。我真是怎么看怎么难受啊!”
“不管!我不会吹笛子,看不出来。”
“马车那么颠簸,笛声怎么一点都不受影响,要多平稳有多平稳?”
“你那么较真干嘛啊!”
“喂,那个,咱们这样弃坑爬墙,真的好么?总得适当撒点土吧……”
……
……
第15章十四、复生
展昭久处坑底,不辨昼夜,每每思及前情、惦念后事,总不免牵愁照恨、感慨唏嘘,揪心扯肺似的思绪难平,恨不得能马上将个中因果看个究竟。起初,他时时翘首,眼巴巴盼着有人前来撒土;日子久了,似是明白了希望缥缈、无可奈何,渐渐变得淡然;及至后来,心内不知何时接受了“弃坑”的事实,再不抱一丝希望了。
谁料到,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有一日,沿着周边坑壁竟缓缓洒下细土来!
展昭腾地来了精神,连忙将洒下来的新土扫平、铺在脚下。然而脚下刚刚垫高寸许,洒土却忽然停了下来,不免叫人惊喜之余、意犹未尽,先是为之一振,继而悻悻叹息。
经此一次,后面便又是漫漫苦等。如是往复,脚下到底一点点越垫越高,终于有一天,展昭总算重见天日,得了回生灵药。
青梅、白薇与雪儿,齐齐向他道贺:“恭喜恭喜!你总算是死而复生了!”
展昭拱手:“多谢三位相救!”虽说是看淡生死,可是真的能够起死回生,他心里毕竟还是高兴的。多少牵念、多少希望,又重新在心头腾起。这些时日,不消惦记别的,单是月华的下落安危,就令他始终坐卧不宁,只恨自己有心无力、不能寻她助她。而今复生,总算能做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