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高悬,江水幽幽,一艘小船缓缓行。淅淅划水声,在这静谧深沉的子夜显得尤为清晰。
“前面就到璜梅县了。”站在船尾划桨的尺剑,戴着斗笠,满目担忧地看着船舱里。
船舱里,断了左臂的黎上平躺在小板床上,面上苍白无血色。此刻他正发着高热,睡得极不安稳。
风笑双眉紧锁,用烈酒给主子擦身:“不在梅村码头停,我们还是照计划去崇州城。”
“可是…”
“没有可是。”风笑目光落在主上的断臂上,熬红的两眼里阴森森:“有我看着,主上不会有事。”他现在是恨毒了方阔,泰顺一十年在幽州那老秃驴自己主动提的会想法子帮他们主上拔毒。可这快六年过了去,那老秃驴人呢?
尺剑手下加大力气划桨,犹不放心地说:“那风叔您可一定看好了,别大意。”
后半夜,风笑又给主上擦了回身,天蒙蒙亮时,端了煨在小炉上的药,喂主上喝下。
药下肚,没多大会药效就上来了。黎上烧热减退,粗重的气息亦渐渐趋于轻缓。
船过了璜梅县,下午抵江平码头。风笑伸手出船舱,辨了辨风向,确定这回吹的是西风,就让尺剑过来吃点东西。
尺剑放好桨,进船舱俯身亲手探了探主上的额,舒了口气:“终于不烧了。”目光不自觉地移转至主上的断臂,鼻内顿时火燎燎。肚子咕噜咕噜叫,可他却突然间没了胃口。
“快点吃。”风笑递过去一个大油纸包:“喝汤吗?我给你盛碗汤。”
“别了。”尺剑看了眼小炉上冒着热气的小陶罐:“我好好的,不需要补。汤留给主上,主上应该快醒了。”
他这话才说完,小板床上的人就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风笑惊喜,一把将尺剑拉开,他上前查看:“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臂膀还疼吗?一会我就给您换药。”
他这是在…黎上眼珠子转动一圈,神情仍迷茫得很,目光落在风笑的脸上,昏厥前发生的事才慢慢清晰起来。对了,他为避诚南王,放任体内七彩毒毒发,然后逼毒至左臂。
试图动了动左臂,他落寞一笑,左小臂已经不在了。
风笑盯着主上,干得翘皮的嘴半张着,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的主上,风姿卓绝,皎皎似明月,不该…不该落得这般…不该的。
“我昏睡了多久?”黎上右手撑床,想要坐起。尺剑忙伸手帮扶:“快两天了。”
才两天啊?黎上望向船舱外的江面:“我们到哪了?”
“江平。”尺剑答。
“江平…”黎上眼睫颤动了下,那不是就在洛河城附近。洛河城?他在心里默念着这地。昏睡的两日里,他做了个梦,那梦非常的美好,美好到他都不愿醒来。
梦里,他娶了个功夫高深莫测的妻子,妻子帮他拔了毒。之后他们生了一个于医毒上极精又爱搂钱的女儿,一个根骨清奇话很多的儿子。一家和和美美地生活在盛冉山下。
风笑见主上出神(),指轻轻落到他右手脉上。
怎么样?尺剑拿了软枕?()?[(),让主上靠着。
“我没事。”黎上清楚自己的身体,虽断了臂,但断臂后及时止住了血,故损伤并不重。关键困了他十余年的七彩毒拔了,他现在只需好好将养着,养个几月,把气血养回来便好了。“将船靠岸,我们就在江平下。”
“可是江平离崇州还有段距离…”风笑收回号脉的手。
崇州以后再去,现在他想去洛河城。黎上轻眨了下眼,那个梦奇怪得很,里面发生的件件事都异常的合乎逻辑,丝毫不混乱,一点不像他过去做过的那些梦。另,按理人醒梦就该散了,可他没有。整个梦境,这会还很清晰地留存在他的脑中。
尺剑去划桨,找了个偏僻地,二人带上包袱弃船上了岸。易容后,他们当晚歇在了江平,次日中午离开,二天后住进了洛河城外南市孝里巷子。
“这院子小归小,但井啊牛棚子啊该有的都有。”风笑将厨房拾掇出来,把药炖上:“主上,您以前也没来过南市,怎么知道南市还有这么块好地儿?”
站在井台边的黎上披着件斗篷,眸子底一片晦暗。他也没想到这里竟真有条孝里巷子。梦中,他也买下了这处小院,不过不是自己住,而是给他怀喜的妻子住。
作老家仆打扮的尺剑,买了一驴车的米粮回来。他们就暂时在此住下了。
养了一个多月,黎上面上有了点红气。等左臂断口收好脱痂,他便挑了一个晚上,领着尺剑去往洛河东湾那。
尺剑懵懵地跟着,这两个多月主上神兮兮的,先是莫名其妙地来了洛河城,再是让他打听洛河东湾那的庄子和庄子的主家。这会他又叫他下河游去对面,翻翻对面那石台下的淤泥。
黎上看着尺剑游到了对面石台边,背在后的右手慢慢收紧成拳。
翻就翻吧,尺剑左手抬起石台右手伸到石台下。不过十息,他双眉一紧,右手一个用力,掏出一大块黑乎乎的“泥”,诧异地转头望向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