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京承与身后的女仆一起步出了西门妆的房门,屋里便只剩下,那名叫鸠的少年,与床上的少女。
脚步声逐渐远去,西门妆才慢慢的启开了眼帘。那双黝黑的瞳中倒映出床前长身而立的少年身影,不由得掀起眼帘,望向他的脸。从方才开始,她的目光便只在步京承一个人身上。这厢才有空去打量眼前的鸠。
那少年眉目清朗、冷峻,目光淡漠而疏远,长相清秀,称不上玉树临风,却是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眼。他不帅,只能算得上清秀。但就是这清秀的少年,却让西门妆半晌没能挪开眼睛。
少年垂首,也是看着她。从刚才步京承起身的一刹,他就知道西门妆根本没有睡着。只不过,既然大人都没有揭穿她的意思,自己又何必多事。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却没有焦距。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不是,那缥缈的眼神,让西门妆一阵纳闷。
她索性坐起身,抬手指了指梳妆台前的红木凳子,道:“你去把凳子挪过来,在这儿坐下!”手压低,又指了指床边的位置。
鸠十分配合的转身,当真拎了凳子到床边坐下。一米八几的个子忽的变矮,落在西门妆头顶的阴影也消失了。
她倚在床头,双手抱着膝盖看着床前的少年,半晌才道:“你叫鸠?”
少年木讷的点头,目光压低,只到她的下颌。一副卑微的姿态,温顺得像一只小猫。
“你也是妖仆?”女音再次响起。
少年毫不迟疑的摇头,否认。
西门妆愣了愣,微微蹙眉,一双眸子转冷,“你是哑巴?”
少年愣了愣,目光上移,对上西门妆的眼睛。纤薄的唇总算启开,清晰朗润却又低沉的嗓音回道:“不是。”简洁明了的两个字,毫不拖沓。
“你是吸血鬼?”
“不是!”
这个叫鸠的少年,西门妆是第一次见。看他的样貌,应该也是国人,不过既不是妖仆,也不是血族中人,为什么会留在步京承身边?
“你是人类?”最后一个问题,西门妆的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鸠点头,淡漠的答:“我是人类!”没错,他只是一个人类,脆弱的种族。
西门妆惊了,倚在床头,高深莫测的打量他许久,才迷茫的翻身躺下,背朝着他的方向,闷闷地问:“步叔叔去做什么了?”
“见沈尔!”他直言不讳,似乎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步京承的确是去面见沈尔,因为他回来了,他和沈尔之间的约定也就到此为止了。
——
古堡檐下,西装革履的少年孤傲独立,那黑色的背影嵌在漆黑的雨夜里,看不真切。
步京承缓步靠近,身后的女仆沉清止步,站在古堡的大门内,目送步京承向那檐下的少年走去。那个名叫沈尔的少年,她曾经见过。从他七岁那年进入妖仆公馆进行训练,大人就一直关注着他,与他定下了约定。
冷风突袭,从领口钻进,沈尔却毫无发觉似的,只是站在那里,望着无边的雨幕。身后的脚步声越发接近,他却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等着那人走到他身边。
在沈尔六岁的时候,便认识了步京承。不过真正了解他却是在他十岁的时候。他知道了步京承的来历,也清楚步京承的能力。更清楚,这个男人在西门妆心里的地位。
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能给西门妆她要的安全感。所以沈尔一直极力的模仿他,为了来见西门妆,为了让她注意到自己。他敛起了自己的锋芒,甚至隐匿了自己的真实性子,来到她的身边。
第一次割腕放血,将高脚杯举到西门妆的面前,便是跟步京承学的。结果与之一样,被拒绝得彻底。
脚步停下,男人温沉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
他一句好久不见,让沈尔侧目看去。的确是好久不见,自从步京承两年前去了国外,他们便没有见过。偶尔只是电话联系,也只是偶尔而已。
“好久不见!”冷傲的唇角稍稍上扬,弧度略浅,目光也不复往日的温柔。在步京承的面前,沈尔没必要温柔,也温柔不起来。他的性子,步京承清楚。并非如西门妆所看见的那般,温文尔雅,谦恭有礼,成熟稳重。他冷漠孤清,不以物喜甚至残酷。他不想让西门妆看见自己不好的一面,就好像每一个少年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时,只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一样。
但是时间久了,无论是好与不好,都会被发现的。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男人扬眉,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那模样就像一个慈父,打量沈尔的目光就像一个父亲端详自己的儿子。
沈尔与步京承都是妖怪,可他们两人却没有一丁点儿血缘关系。
步京承曾经并不叫步京承,他叫鸠,鸠毒的鸠。他的名号在妖界早已打响,大大小小的妖怪都听过他的名字。就连妖界中那位于高位上的男人,也对他有所顾虑。人如其名,他曾经如鸠毒一般,是这世间最毒辣的妖怪。可是在沈尔尚在襁褓之时,那个风靡妖界的男人却失踪了。妖界再没有人见过他一面,只徒留当年的风采,传于世人。而沈尔也是从母亲的嘴里得知这个男人的!
他年轻的时候,狠绝残忍,处处留情。醒时一剑挑天下,醉时沉睡温柔乡。这样一个浪荡不羁,冷酷残忍的男人,到底是如何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的。沈尔不得而知!
可是他相信,能改变一个人的,只有这人世间的情。
“步先生为什么提前回来了!”他记得最后一次通话,他还在英国,嘱咐他照顾好西门妆。而他的归期明明定在年末。
“最近九州城来了一批客人,我若不回来,怕你招待不周。”男人含笑,手滑落他的肩头,转目看向雨幕,接着道:“如今我已经回来了,那么,你与小妆的契约,也就结束了!”他说着,扬了扬手,平展的掌心凭空出现一张白纸。上面的字迹只有身为妖怪的步京承与沈尔才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