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盘算,哪怕光用奖学金,也能拿下一台笔记本,因此并未犹豫太久,便已经下定决心,她付钱付得毫不手软,刷卡刷得十分爽快。一套流程走得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夏林希就从库房提到了货,她开箱检查,一边打量笔记本,一边戳了一下黑色的柔软海绵,心中觉得非常圆满。圆满的前提是,她觉得他会喜欢。也许是因为年轻,她做事有一种拼劲,她自以为深思熟虑,实际上仍然是头脑发热。秦越意味不明的话,秦越施舍一般的银行卡,这两样东西反复盘旋在她的脑海中,让她付钱时都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爽快。还好她有一笔积蓄,还好她攒了奖学金,她三岔口右侧,老城区依然喧闹,那些熙来攘往的人群里,不乏年事已高的老人,蹒跚学步的幼童,和一批不修边幅的流浪汉。老城区没有城管,街边满是摊点和小贩,下午正是热闹的时候,菜价也比早晨便宜,不少顾客结伴而来,使得街头充斥着讨价还价的声音,这些声音又被淹没在鸡毛蒜皮的琐碎尘嚣里。夏林希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握紧她的挎包,独自走在老城区的人行道上,从她的衣着打扮来看,她和整个破旧的街区都格格不入。蒋正寒让她在路口等他,但她没有听他的话,她觉得自己不是记不住路,完全可以顺利走到他的家。路上有流浪汉看着她,流里流气地笑了。夏林希在心中盘算,她从路口开始走,步行的速度必然比蒋正寒慢,慢上百分之二十,或者百分之三十,那么在道:“没关系,现在让我抱一下。”他们走在小巷里,还有几步就跨进院门,也许门内便是他的父母……想到这里,夏林希后知后觉,她应该和他保持距离,顺道装出一副普通同学的样子。在这一点上,他们之间并没有做数学题时那么心有灵犀。夏林希松开他的手,恰好给了他机会,他以为这是同意的表现,左手就揽上了她的后背。“不要这样,”夏林希道,“你家里……”“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蒋正寒回答。话虽这么说,他仍然放开了她,外街吵闹无比,小巷却异常安静。夏林希心想,太好了,他家只有他一个人,待会打开箱子,送他电脑的时候,也不会过于尴尬。“其实箱子里装的,不是零食和饮料……”夏林希随他跨过门槛,见他依旧提着箱子,差一点就要坦白了。蒋正寒笑着问:“那是什么,你的衣服和行李么?”话音未落,正门有人拉响铃铛,夏林希心中一惊,环视四周打算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像田螺姑娘,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是为了送一点东西,但是她见不得光。院子角落有一棵杏子树,那树枝繁叶茂,高近三米,她跑到树旁边站着,又躲进了敞开的木门之后。夏林希从门后观望,透过秋日泛黄的树叶,瞧见进门的那个人,果然是蒋正寒的父亲……她其实不太记得他的长相,但对他空荡荡的袖管记忆犹新。蒋父的身侧还有另一个人,那人想必是为了修车,因此推着一辆自行车入内,笑着和他们说话。而负责修补车胎的人,当然也是蒋正寒。他架起车轮,拆洗外胎,手法格外熟练。夏林希觉得,她今天可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能一次性地把两台笔记本送给他。直到蒋正寒的父亲问:“你的事情忙完了么?”蒋正寒尚未回答,那名老顾客便说:“忙啥事啊,小正都快高中毕业了吧……要忙也得忙学习,明年考一个好学校,不比在这修车强啊?”“不管是什么学校,有大学念就行了,”蒋父依然温和,笑了一声又道,“我说了也不算数,孩子已经长大了,凡事能自己做主。”老顾客推着修好的自行车,抬手按响了车铃:“那不一样啊,老蒋,现在干什么不得有个文凭?你看我们混成这样,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和你们都是老邻居……”他说:“但我啊,我就想搬出去。也不是说要搬到多高档的小区里,像豪森庄园,九溪玫瑰那里的房子,我攒一辈子的钱,也买不起一个厕所,但是南蒲区的小宅子,四五十个平方,我买一套也足够养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