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丽不知什么时候起跟吕月有点隔阂了。吕月这边倒是从没有向她提及什么,主要是李秀丽说吕月当了官开始摆架子、见人下菜碟了。开始是李秀丽跟吕月同桌坐着就不自在,后来吕月不太参加他们的活动了,李秀丽一提起她就撇嘴。李秀丽性格执拗,林晓维也不便多劝她。林晓维倒没有感觉到吕月有多大变化,她心里挺珍惜从年轻时候一起过来的友情,可能随着年龄增长,人的境遇不同,性格也会有变化,但只要没有实质性问题和矛盾,朋友间不就应该多包容理解吗。第二天,林晓维又去找了一趟于大夫。她昨晚酝酿了一下,希望今日能说服于大夫,争取让张秋丽继续住院治疗。实在不行,先办个短期出院手续,看能不能找个临时病床,人继续留在医院,免得再折腾回家了。她还是想再试一试。依张秋丽现在的样子,真回家了也就彻底放弃治疗了。于大夫倒休,一天都不在。今天张秋丽面色格外红润,触感也不那么凉了。要不是一大早护士来量过体温,林晓维都担心她发烧了。怕像上次一样,烧得人呈半昏迷状态。也不知什么原因引起的。今天她眼神还是暗淡的,但似乎对声音敏感,林晓维的手机几次响起,她都好像在转头寻声。单位的小高来电话找了她几次,一个去年分来的大学生突然来办辞职手续,还有一个病保到期来询问政策的,另外,现场的一台扫脸考勤打卡机被人为破坏了。小高有点晕头转向。人力资源部很多看似普通的小事,又都跟员工切身利益直接挂钩,哪件都得处理好。小高经验还不足,等她各种杂事都经历一遍,才能算真的接得住这一摊。林晓维虽然在心里告诉自己,已经是比照退休的人了,应该彻底放下单位的事了,但她一解释起单位这些事,还是朗朗上口的,引得小高只让她慢点说,她得用笔记记。一天好像过得很快,她看着张秋丽输完液,跟关姐一起给她仔细擦了个身。张秋丽身上干干净净的,皮肤虽有松弛,但还有一定的弹性。她放任地随她们摆弄,一点也不挣扎。张秋丽还是喜欢声音,对拧毛巾的水声都转头看。林晓维在她午饭后还给她念了一段报纸。她就像在听一样,耳朵和头都迎向林晓维所在的方向。念到后面,张秋丽的眼睛朦胧地闭上了,她睡着了。下午,按照张秋丽以往在家时吃水果的时间,林晓维又给她加了一餐果汁。林晓维还是想让她吃到味道。开始是用粗针管少量打到她的嘴巴里,她还吞咽了几下,又砸吧了一下嘴。之后再喂就涌出来。这一天是林晓维在张秋丽床前呆得最久、也是最放松的一天,她觉得不用工作的自己放松下来,就这样陪着张秋丽也很好。卸下了工作岗位的责任和压力,比起上班人来人往的日子,好像在这什么也没有做,可又好像很充实,而在这样的陪伴里,会不会哪一天张秋丽就能恢复意识呢。踏着夜色,林晓维回到家。钟自舟看她进门,眼神有点怪,“你干嘛去了?”“在医院啊。”林晓维说。“你就呆到现在,一天都在医院吗?”钟自舟追问。“是啊,怎么了?”“不是有护工吗,你是一直在医院吗?”钟自舟凑近打量她。“你什么毛病,有护工,我就不能陪我妈吗?”林晓维推了他一把,换鞋进去。钟自舟还是往前凑,低头在她身上使劲嗅了一下。“你干嘛?喝酒了吧?”林晓维瞪着他。“今天我可真没喝。”钟自舟说,眼神还是瞟着她。“神经病!”林晓维进去了。过一会儿,钟自舟在外面说,“你换香水了?”“没有。我不用香水。”钟自舟不说话了,站在门口不动。林晓维不想跟他莫名其妙地多纠缠,出来直接告诉他,“这两天大夫让我妈回家,明天我再去找找,如果我妈能留在医院最好,留不下可能就得先回家。我考虑要是出院了,我可能也得回去住几天,跟护工一起照顾着。”“你妈不治了?”“治。医保检查让出院,我先找大夫谈着看吧!”林晓维说。“那你就不回来住了?”钟自舟看着她说。“你的关注点在哪呢?医院让我妈明天出院是重点,好不好?”“不出院他们还能怎么的,又不是欠费。”“医院有医院的说法,争取吧!”这一夜,林晓维睡得不太安稳。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有意气风发的中年张秋丽、十几岁的钟悦琳,自己也变得年轻了,胸前垂着长长的辫子,坐在许多年前老屋背后那片绿地旁。场景切来切去,没什么情节,也不知要告诉她什么。